第275章
“既已至此,朕有意去拜谒先帝。”
先帝陵寝岂可轻易擅闯,扰了祖先安宁?
这事儿显然不合规矩。
然而见沈晏辞已经挪步,暗卫们哪里敢劝?
只得硬着头皮紧随沈晏辞,通过狭长幽暗的墓道去了安葬先帝的主陵。
主陵寝宫燃烧无数盏长明灯,将整个墓室映照得白亮如昼。
正中央便摆放着巨大的金丝楠木梓宫。
沈晏辞缓步上前,整肃衣冠后带领暗卫们对着先帝的灵柩,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起身后,口中却落下一句惊得众人咋舌的话,
“开棺。”
众人闻言无不诧异,失声劝阻道:
“皇上?先帝梓宫已封,断不可开棺惊扰圣体!”
沈晏辞并不言语,只缓缓侧首,目光冷厉扫过他们。
无声的压迫感逼得众人冷汗涔涔。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八人各站了巨棺一角,运足了全身气力,才得以将早已封死的棺盖掀开一角。
甫一开棺,便有一股浓烈的恶臭从棺内喷涌而出。瞬间冲得几名暗卫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他们本能地背过身去想要呕吐,却又不敢冒犯了先帝,只得咬紧牙关,将涌到嘴边的酸腐之物生生咽了回去。
唯有沈晏辞面色沉静得近乎诡异,步步逼近敞露一角的棺椁。
他向棺椁内探首望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化为枯骨的死人遗骸。
没有想象中的森白,泛着一层陈旧的灰。
它就那样散乱地堆叠在金玉陪葬品之中,反倒格外刺眼。
沈晏辞一时恍惚,
他摘下墨玉扳指,攥在掌心。
这是先帝决定传位于他的前夕,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先帝临终前将他叫来病榻前,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先帝说:“阿辞,你为百姓计,行厉政,削强豪,伤了前朝许多官员的利益。他们中多数人都不认可朕将你立为储君,你日后的路也必然不会好走。
可咱们大懿的皇帝,从来不论出身,不论朋党拥护,只看胸襟与手腕,只看有没有一颗全然为着天下万民谋福祉的心。”
他摘下自己佩戴多年的扳指,吃力地、郑重地套在沈晏辞的拇指上,
“阿辞。父皇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莫忘初心,带着父皇未竟的愿,护好你的臣民,带领大懿走向万古盛世。”
这些年来,沈晏辞也确然算是不负先帝所托。
此刻,沈晏辞将扳指攥得死紧,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他的皮肉,刺得生疼。
而他只是默默望着棺中灰败的骸骨,须臾右手猛地抬起,在棺椁外壁浮雕的五爪金龙锋利的龙鳞上狠狠一划!
“嗤啦。”
指腹皮肉破裂,鲜血瞬间涌出。
“皇上这是做什么!?”
暗卫见他伤及龙体,本能地想要冲上前阻止。
却忽而足下虚浮发软,不过踉跄几步,便齐齐摔倒在地,再是动弹不得。
剧烈的疼痛自腹中猛然爆发,直冲肺腑。
他们痛苦地蜷缩挣扎着,有乌黑粘稠的血沫不受控地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皇上!您......”
沈晏辞并不理会。
只默默抬起手,将涌出的鲜血滴在了先帝的骸骨上。
“滴答。”
一声极轻的水滴声,溅开在森然白骨上。
耳边,暗卫们挣扎哀嚎声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而沈晏辞只是借助着长明灯火,看着他的血不断滴落在先帝的骸骨上。
一滴,两滴,三滴......
周围很静,
静到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
他看清了棺中的一幕。
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空,攥着扳指的手也颓然松开。
扳指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脱,重重摔在地上。
——“砰!”
南瑾举起金雕麒麟,用力将其摔砸在地。
一页卷曲的信笺,随即滚落在满地金玉碎屑之中。
南瑾仔细捡起信笺,徐徐展开。
太后苍劲有力的字迹,旋而落入她与皇后的眼中。
【滴骨验亲法并不科学,但给后人提供了关于亲权鉴定方面的有益借鉴。古代验亲只有‘合血法’和‘滴骨法’两类,架空文剧情发展需要,请宝子们不要深究哈。往后翻,后面还有更新。】
第390章 他的身世3
【太后的信我不想干巴巴地写,皇后和南瑾看到的东西,这一章会以太后的视角展开描写。】
自得知祖母离世的噩耗,杨柳儿已经躲在宫中哭了整整两日了。
她自被贵妃算计小产后,倔着非要皇帝给她个交代,反倒惹了圣心不豫,被皇帝晾了许久。
不过昨日夜里,皇帝来看了她。
她的祖母是太后的手帕交,常入宫陪伴太后,也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
太后知道她祖母最是疼爱她这个孙女,便劝皇帝特许她出宫归家,送祖母最后一程。
或许女子的柔弱最能落入男子眼中。
皇帝带来恩旨时,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免心疼。从前许多伤了彼此的倔强,也是不愿与她计较了。
这一夜,皇帝留宿她宫中,起起伏伏间,也算得一场心照不宣的冰释前嫌。
翌日,宫车将杨柳儿送回了杨家。
一路上,杨柳儿都默默无言。
她靠着轿厢,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发呆。
小莲知道她心里苦,但也只得劝她说:
“小姐,皇上到底还是爱重您的。杨家与皇家渊源深厚,又有太后娘娘护着您。只要您肯在皇上面前稍稍服个软,皇上定会回心转意,待您如初。”
杨柳儿闻言笑得苦涩:“然后呢?他会待我好,却不会只待我一个人好。他明明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知道是谁下的手。可结果呢?”
她摇头,声音倦到了极处去,“我得宠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继续和那些妃嫔无休无止地斗下去。我累了......小莲,我真的斗不过她们,也不愿去斗了。”
马车停在杨府门前。
府内白幡高悬,哀乐低回。
杨柳儿入了灵堂,跪倒在冰冷的蒲团上。
祖母的牌位在缭绕的香烛烟气中显得模糊不清。
她擦拭着冰冷的牌位,失声哽咽道:
“祖母,您走了,这世上便再没人会听柳儿的委屈。柳儿好害怕,入宫后的每一日,柳儿都好害怕......
我心里有苦有怨,可父亲母亲却从来都不肯听。他们总是说,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是要为我铺路。
可我知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想让我去争宠,让我能在后宫站稳脚跟,日后好帮衬着的杨家的男儿......”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灵牌上,哭得浑身发颤,
“他们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这个家里只有您是真心实意地疼柳儿。祖母,柳儿好想您......”
这一日,杨柳儿在祖母冰冷的灵位前絮絮了许久,不知不觉在灵前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她忽觉有一道影子覆在了她身上。
她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躺在了自己房中。
更令她惊恐的是,眼前有一陌生男子欺在她的身上,正狂乱地吻着她。
“啊!!”
她怕极了,用尽全力揣在男子的要处。
得以片刻挣脱,才借助幽微的月光,看清了这狂徒。
他长相与皇帝有几分相似,但他绝不是皇帝!
杨柳儿从未见过这人。
趁着男人剧痛蜷缩的间隙,杨柳儿猛地推开他,衣衫不整地跳下床榻冲向房门。
可房门却被人从外面牢牢锁死。
她疯狂拍打着门板,失声惊呼道:
“开门!开门!爹!娘!有人闯进我房里了!哥哥!哥哥救我——!”
门外是有人回应她的。
父亲的声音近在咫尺,隔着门板传入她耳中。
“柳儿。你小产至今半年有余,却一味与皇上别扭,迟迟未能复宠。
宫中佳丽如云,你再这般下去,只会让皇上彻底厌弃了你!为父问过小莲,你归家前夜皇上曾留宿在你宫中,这可谓是天赐的良机!”
杨柳儿拍门的手僵在半空,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父亲话中深意,只是本能地哭喊着,
“爹爹!有什么事先放我出去再说!我房里......”
“你听话。”父亲的语气冷了几分,“你小产伤了根本,不易再有孕。你房中的男子,正是为父为你寻来的机缘。你归宁十日,若得他相助怀上龙嗣,宫中困局自可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
闻听此话,杨柳儿脑中轰鸣不绝。
还不等她反应,
一只粗壮的手猛地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狠狠将她向后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