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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细细想来,沈晏辞能将她错认成阿容,也不奇怪。
  不单单是因为她和阿容面容相似。
  南瑾与沈晏辞初见那日,山洞内光线昏暗,他又失血过多导致意识模糊。
  她是在听见爹爹唤她后,才匆忙将药材留给沈晏辞,退出山洞。
  她能听见的声音,沈晏辞自然也能听见。
  爹爹常唤她‘瑾儿’。
  瑾儿。锦儿。
  倘若沈晏辞一直被南宫家所“蒙蔽”,今日南瑾发现那把火折子,也纯粹只是一个巧合的话,
  那么南瑾便更不能将此事挑明。
  若是她急着邀功,执意要与沈晏辞重拾这段中断近十载的缘分。
  此举或许会得沈晏辞一时欣喜,一阵宠爱,可之后呢?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从前的南瑾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南瑾的胞姐,南菀。
  隐瞒身份是欺君死罪。
  且她若自个儿承认了,在认下她就是沈晏辞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的同时,岂非也暴露了她从一开始接近沈晏辞,便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算计?
  不对......
  她的身份其实一早就暴露了。
  皇后早已查清了她的底细。
  皇后曾说,之所以会帮她隐瞒,是因为她们有着镇国公府这个共同的敌人。
  可皇后如此说,难道就当真是事实的全部吗?
  南瑾细想下去,
  当年的南宫家,正是因为对沈晏辞有了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双方才开始往来密切。
  皇后也才得了机会,能与沈晏辞长久相处,成就了如今这般青梅竹马的良缘。
  但皇后......
  她身为南宫家的嫡长女,想必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阿容并没有救过沈晏辞的命。
  说不定皇后在调查南瑾时,一早就已经发现了,阿容当年或许是顶替了南瑾的‘功劳’,
  所以她才会替南瑾隐瞒下身份。
  毕竟,一旦南瑾的身份暴露,那么当年南宫家贸然认功之事,终究也会东窗事发。
  当然这些都是南瑾自己的揣测,
  只是无论皇后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南瑾都不能在此刻承认自己才是沈晏辞的救命恩人。
  因为一旦她承认,从此刻起,她便会成为皇后、乃至整个南宫家的仇敌。
  南瑾见识过皇后的手段,以她现在的这些伎俩,在皇后面前恐怕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
  她若真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即便是有沈晏辞的庇护和宠爱,她的前路,恐怕也只会比如今走得更为坎坷。
  而倘若昨日那把掉落的火折子,是沈晏辞的精心安排,他就是有意要让南瑾看到,让她知晓当年的真相。
  那么沈晏辞,又是从何时开始知晓了她的身份的?
  难不成她所有的算计,早已尽落在了沈晏辞眼中?
  南瑾心中一直都有所怀疑。
  当日她手刃南菀,顶替了她的身份,跟着柳嫣然一并入宫这件事,似乎顺利到有些不合常理。
  柳嫣然固然是个没脑子的,但镇国公与孙氏绝非善类。
  南菀能在镇国公府立稳脚跟,所凭借的,是她毫无底线地巴结主家,为了得到主家的信任,甚至可以做出活埋生母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不是忠心,而是为了能攀上高枝不择手段、费尽心机。
  这样的人跟着柳嫣然入宫伺候,难道孙氏就不怕她捡了更高的枝头飞了去?
  再就是柳嫣然侍寝那日。
  南瑾是更换了柳嫣然提前准备的香药,算计得柳嫣然在御前出恭,而自己则服下真的香药,顺势引诱沈晏辞,
  这一切谋算,在当日的她看来几乎天衣无缝。
  然而后来,她侍寝的次数多了,才渐渐觉察出奇怪的地方。
  便是无论沈晏辞翻了谁的牌子,朝阳宫内外都会有许多内监、侍卫把守。
  帝王近身处,守卫森严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她当日却能轻而易举进入暖阁,‘偶遇’赤身沐浴的沈晏辞?
  还有后来......
  南瑾不想长久顶替南菀的身份,她实在觉得恶心。
  于是在得知沈晏辞要将她抬为嫔妃后,她便将宫中所有的花卉盆栽都换成了三色堇,又在衣衫上纹绣此花。
  本意是想在与沈晏辞的长久相处中,让他了解自己的喜好。
  日后若有机会诞下皇嗣,为嫔为妃,那么沈晏辞在给她拟定封号时,她便可顺理成章提及个“堇”字,名正言顺讨回自己的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晏辞不单在见到三色堇的当下,就决定要将此赐为她的封号,更还说:
  “这花喜凉爽,忌高温,不易成活,花期又短,寓意不大好。不如择一‘瑾’字。美玉华彩为瑾,又有怀瑾一说,正如朕此刻抱得佳人。”
  南瑾将许多从前看似毫无关联的细节,于脑海中串联在一处,
  越是往深处揣测,越是觉得后脊发凉。
  搅动着帕子的手心,也已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好不容易才窥得了真相,
  却又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拽入了另一张迷网中,坠得更深......
  所幸,南瑾从不是一个会内耗的人。
  无论这件事的真相为何,
  沈晏辞不明说,皇后也不拆穿,
  既然他们都不急,南瑾急什么?
  她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得沈晏辞爱重,又得皇后庇护,
  就足以说明,她手中攥着的这张王牌,必然有它极大的用处。
  “砰砰砰。”
  门外传来采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主,咱们到时辰该换装赴宴了。”
  第230章 除夕夜宴
  南瑾换了一身青碧色缠枝锦缎,
  这样的颜色不惹眼,也是她一贯喜欢的素净。
  不过今日打扮素净的,也不止她一人。
  诸如荣嫔、徐贵人这样,平日喜欢艳丽装扮的,也都不约而同换上了一身轻简。
  赶着年节,宫嫔们本该更盛装打扮一番。
  只是中宫小产,前阵子又传出了宫体受损,再不能生育的消息,
  这档口子上,谁要是再穿红戴绿的,难免会被人编排一句,成了没心肝的东西。
  今日宴开九麒台,是坐落于温泉山庄最南末的一处宫殿。
  此殿依山傍水,所处之地宽阔无比,较之宫中重华宫的奢华与雄伟,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瑾和荣嫔结伴而来时,许多王公贵胄都已位列在席。
  上首位的龙凤和鸣宴桌空着座,这种皇家亲宴,帝后一般都是最后才会出席。
  次首的千寿莲花四仙桌,原本是太后的座次。
  今儿个赶早后妃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说她头风初愈,熬不了那些热闹,故而今夜也不愿来扫了大伙儿兴致。
  坐下右侧连排,是王公贵胄与女眷命妇的座位。
  左侧连排,便是后妃的座位。
  以贞妃为首,宜妃次之,再是荣嫔。
  高位嫔妃落座后,隔出六位空座,才轮到余下的贵人们依次落座。
  以示位份高低有别,不可僭越。
  南瑾坐在居中的位置,左右座次坐着的,分别是徐贵人与贺兰贵人。
  各宫的贵人们从前在皇宫时少有往来,来了温泉山庄,好不容易结伴游玩熟稔些,又赶上了天花被困在居所个把月,此刻再见,也是难免有些生分了。
  原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互道了新春喜乐,说些互相恭维的面子话。
  直到对面王公坐席闹腾出动静来,众人才将目光齐齐投去。
  见竟是昱王和端王起了冲突。
  远远儿瞧着,还未开席,端王已是贪杯有了几分醉意,
  昱王拦着不让他喝,两人一言不合就翻了脸。
  幸而贞妃一早就将他们的座次排开,刚见有人起身,隔道的宫人就立马上前劝阻,这才没闹出难堪。
  南瑾听徐贵人跟人低声念叨了句,
  “咱们倒是头回见端王,不是说他是所有王爷里头最淡泊名利,不争不抢的吗?怎么竟有这样大的脾性?”
  “再是淡泊名利,那也是跟皇上。他是太后所出,是皇上的胞弟。哪怕如今是个郡王,那身份也要比许多亲王都尊贵。”
  “正是了。端王有太后溺着,皇上惯着,他说要出去云游,撂下担子就走了两年,皇上连训斥都不曾有。今日在宴席上不过多喝两杯酒,哪里又能听得昱王来说教他?”
  正闲话着,听得宫人通报一声,帝后便来了。
  沈晏辞携手皇后,自正门迈入,在众人的请安声中缓步登于上首位。
  南瑾拘礼时,余光一直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少见地穿着凤袍,顶戴凤冠,姣好的面容新添妆容,看不出丝毫的憔悴。
  她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在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几分藏匿不住的疲惫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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