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她回过头,面色僵冷如冰,泠然道:
“皇上复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许多事本宫不得不亲自操持。皇后再是难过,年节之事也不能因她一人而耽搁。
你让人去传话各宫,叫她们明日一早来本宫的望舒斋听事!”
话落决绝转身离去,足下无心踩过那朵娇艳明媚的并蒂花,将它碾碎成泥。
第210章 作壁上观
贞妃复位的消息传来南熏殿时,南瑾正与荣嫔一并用着晚膳。
荣嫔耐着性子,没有当即发作。
只等送走了李德全后,才重重将骨筷撂在桌上,
“皇上就这般爱重她吗?复位就算了,怎么还复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南瑾心平气和道:“姐姐何必为了旁人气着自己?”
她抬眼示意下人给荣嫔换了一副筷,又择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牦牛肉,放在荣嫔面前的食盘里,
“皇上自也是爱重姐姐的。宫里头送来的上等牦牛肉,御厨第一时间就做了送到咱们这儿来,想来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荣嫔蹙眉瞥了一眼,并不动筷,话语中仍旧带气,
“皇后娘娘没了孩子,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皇上不过因为病中贞妃去看望了几次,就给了她这般风光。让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心里更要不舒坦。”
南瑾轻声道:“姐姐别这么说,皇上也有他的无奈。疫病才过,后宫许多事还得有人操持。”
“哼。”荣嫔冷嗤一声,不豫道:
“要不是宜妃还在月子里,顺妃又留在宫中没有跟来,这权力哪里能落在贞妃身上?”
正说着话,古丽跛着脚进来传话道:
“娘娘,方才雨燕过来说,贞妃娘娘让六宫嫔妃明日一早往望舒斋去,听她说事。”
荣嫔语气不善道:“你叫人去跟她说,我风寒未愈,就不去了。”
古丽面色为难道:“奴婢已经跟雨燕说了,可她说是皇上让贞妃召集后妃,一并商量年节的事。娘娘若是不去,只能自己去跟皇上回了话......”
荣嫔僵着面孔略有尴尬。
别扭了好半晌,才盯着古丽的右脚,另择它话道:
“我不是让你卧床好生养着,怎么是你来传话?香儿和秋荷呢?”
古丽道:“午后还在,用晚膳时就没见人影了。”
荣嫔不耐烦道:“罢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荣嫔为着贞妃复位的事烦恼不已,以至于一向沉静自持的她,也显得暴躁起来。
南瑾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反常。
她从前脸上长暗疮的时候,贞妃不知道说过多少尖酸刻薄的话羞辱她。
前阵子宜妃母子出事,贞妃惹了嫌疑,荣嫔逮住时机说了许多添油加醋的话,恨不能就此大仇得报,让贞妃彻底‘沉寂’下去。
可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贞妃的恩宠就又回来了。
贞妃最是记仇的人,她得权得势,怎会不找荣嫔秋后算账?
不过南瑾就没这样的烦恼。
毕竟她当日只是揪出了那个有问题的稳婆,后妃联手围剿贞妃的时候,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宫里头的女子,得势起势全在沈晏辞的一念之间,
等不到能一击制敌毙命的机会,南瑾只管作壁上观,绝不会轻易冒头,给自己找麻烦。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荣嫔吃了一半,就说身上乏累要回去歇着。
南瑾跟去与她说了两句宽心的话,也便回了自己房中。
她得了一帖赵孟頫的字,这两日得空就取来临摹。
如此写得忘了时间,等听见门外有动静时,低眉看了一眼铜漏,才发现已近子时。
“小主还没歇下?”
门外叩门的是采颉。
南瑾知道她惦记许平安,许了她这几日可私下与许平安见面,只切记别太张扬就是。
毕竟在庄子里走动起来方便些,等过了上元节,御驾回銮后,他二人平日再想相见,就不似如今这般容易了。
南瑾唤采颉入内,一边活动着发酸的手腕,一边笑着说:
“练字忘了时辰。你呢?和许平安聊得可好?”
采颉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揉捏着腿肚子,悻悻道:
“那厮真真儿是个榆木脑袋!小主许我一日休沐,他倒好,带着我来回溜达,说庄子里长了许多稀罕草药,要带我去瞧。”
她气得哭笑不得,“草药有什么好瞧的?难不成还能长了腿给他舞上一段吗?我排揎了他好一顿,便再不理他。
原本奴婢早就该回来了,只是路过杏花春馆时,耽搁着看了会儿稀罕。”
南瑾问:“见着什么了?”
采颉道:“奴婢瞧见宜妃身边的丽欣,带着几个小太监,从杏花春馆拖出了几个麻袋。
奴婢好奇他们这大半夜的是要做什么,便偷偷跟了上去。结果发现他们在杏花春馆西侧的竹林里,挖了几处大坑,把麻袋里装着的东西倒进去埋了。小主猜猜那麻袋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南瑾摇了摇头。
采颉方道:“是苍术。”
第211章 不明所以
近日为防天花,太医坊向各宫派送诸多草药,以供焚烧防疫。
温泉山庄不比宫内物储完备,许多东西都得调用,故而即便寻常草药,于此时亦显珍贵。
南瑾细细咂摸了一番采颉的话,问道:“你说他们倒了几麻袋苍术?”
采颉不假思索道:“四个。”
南瑾又问:“以咱们宫中日日焚烧的用量,你觉得若放在他们那些麻袋里,能装多少?”
采颉想了想说:“最多也就三个麻袋。不过宜妃位份高,又才生下三皇子,太医坊给她们多送些也正常。”
南瑾面色一沉,犹疑道:
“所以太医院给杏花春馆送去了那么些苍术,宜妃竟从未在宫中焚烧过?”
采颉道:“奴婢也觉得纳闷。或许是宜妃娘娘嫌苍术烧起来烟气呛鼻,害怕熏着三皇子?”
南瑾冷着眸色看着她,“呛着孩子,和让孩子得了天花丢了性命,孰轻孰重她不会分吗?”
采颉道:“许平安不是跟咱们说过,焚烧苍术和熏醋,都是用来对付寻常疫症的法子。对预防天花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烧了也只是图个心安。”
“可宜妃又不知道。”南瑾打断她的话,“你与许平安相好,他才会私下告诉你这些。太医坊为了稳定人心,每日来送药的时候,都会刻意叮嘱,说用这些法子就能避免染及天花。”
她抬眉看一眼熄了灯火的正殿,“你没见荣嫔恨不能叫宫人一日三次地烧着吗?宜妃有了孩子,她理应更谨慎才对。”
听南瑾如此说,采颉一时也没了头绪。
她眼珠子转了半晌,才试着分析道:
“难不成宜妃跟小主一样,一早就猜到了皇后的天花是假的,所以不怕?”
南瑾摇头,“她要是猜出来了,那日就不会抱着三皇子,躲得离皇后那么远。虽说是人之常情,但这举动到底会让皇后心里不舒坦。”
这事走进了死胡同,再说下去也分析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夜色更浓些。
采颉劝着南瑾先早些休息,不好耽误了明日去望舒斋听事。
翌日,南瑾一早就去了望舒斋。
来温泉山庄的嫔妃不算多,故而请安听事时,人人都可入正殿落座,不必站在庭院里晒着。
南瑾来时,正殿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名贵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和宜妃同住的贺兰贵人,于是打了招呼坐在她身旁,
“姐姐来得好早。”
说着环顾四下,并不见宜妃,于是笑着问:
“怎没和宜妃娘娘一起?”
贺兰贵人道:“贞妃娘娘念着宜妃娘娘还在月子里,昨日雨燕姑姑来杏花春馆只通知了我一人,说让宜妃娘娘好生静养着。”
“原是如此。”南瑾为彼此添了茶,又闲话道:
“这病实在来得凶险。幸好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得平安,只是可怜了娘娘腹中皇嗣。”
贺兰贵人心有余悸道:“听说清平宫前后殁了七八个宫人,我也是吓得日日连房门都不敢出。”
南瑾叹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万幸宜妃娘娘和三皇子一切平安。
皇后娘娘确诊天花前,是去过杏花春馆内寝的。我回去后总是担心,生怕宜妃娘娘有个什么闪失。”
贺兰贵人道:“宜妃娘娘也是谨慎。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小皇子搬去了后馆的配殿。配殿还比不过我住的西偏殿大,许多东西也是陈旧,实在委屈娘娘。”
闻听此话,南瑾心中便有数了。
做母亲的,委屈自己可以,哪有愿意委屈孩子的?
且宜妃还在月子里,搬去配殿条件艰苦,月子坐不好落下病根,更得不偿失。
她如果猜到了皇后的天花是假,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正殿正中摆放着青鸾铜炉,里头燃着的梨云香清新甘甜,闻之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