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云熙道:“瑾贵人也的确是心善。只是奴婢实在没有料到,此番皇上竟肯陪着瑾贵人装神弄鬼?”
她低声提醒皇后说:“皇上向来厌恶鬼神一说,今次为了给瑾贵人讨个公道,竟能纡尊降贵,陪着她玩起这样过娃娃家的把戏来?
奴婢从未见过皇上这般在乎过一个女子。像是把皇上的心都拿捏了去。
若娘娘由着皇上再这般纵着瑾贵人,只怕她来日恃宠而骄,会成为第二个贞妃......”
皇后沉默着,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她看着镜中褪去粉黛的自己。
柳叶眉,桃花眼,精致的鼻,饱满的唇,
她的肌肤仍旧光泽,并不见岁月匆匆。
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无二,
但总有细枝末节的差别,唯有皇后自己才能窥见。
她眼中渐渐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失神喃喃了句,
“阿晏的心,或许一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云熙并未听清她的话,“娘娘说什么?”
皇后垂眸,
再睁眼时,眼底泪意已尽数散去,
又故作轻松一笑,摇头道:
“没什么。本宫乏了,你也下去早些歇息吧。”
另一头,
南瑾回宫后,采颉也向她抛出了疑问,
“奴婢记得小主曾私下与奴婢说,当日畅音阁失火,小主之所以逃跑不及,是因为有人从外头锁上了偏房的门。
王氏听信了荣嫔封口阐的法子,跑去小主面前细数她的罪过。可她为何没有提及锁门一事?难不成还想讨了口子求生?”
南瑾冷道:“她若要求生,她就不该来。既然来了,我就信她没说假话。”
她看着采颉,压低了声,
“偏房的门锁在里头,要想从外面把门上锁,需得套着门环挂上锁头。
当日王氏根本就不知道我能进了内阁听戏,更算不到我会替顺妃去偏房给大公主送东西。
既然如此,她随身带着一把锁头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听戏的时候,拿来砸核桃用?”
采颉沉声道:“若王氏所言非虚,她放火当真是临时起意。那定是有人在她放火后,给偏房的门套上了一把锁。而那人才是真正要谋害小主或大公主之人!”
她的心跳近乎漏了一拍,关心则乱道:
“小主为何不明说此事,让皇上继续彻查下去?”
“我当然不能说。”南瑾眸中闪过几分凌厉,
“我说了,这件事就存了疑,王氏就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那把火的确是她所放。我不管她是有意要烧死我,还是单纯想要给我一个教训......”
南瑾停一停,明灭的烛光倒映在她眼中成了戾色,
良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都要她死。”
采颉闻言更是纳闷了,“那小主为何还要给她求情?”
南瑾冷笑道:“你以为我替她求了情,她就能活了吗?”
她取过个银挑子,闲闲拨弄着烛火,
“王氏放火后,偏房的门很快就被人上了锁。这中间差不了多少时间。
等明日一早,她被贬为庶人,打发去十佛殿的事儿就会传遍六宫。
她没有死,那么谁锁了偏房的门,谁自然就会惶惶不安。生怕王氏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被留下性命。”
她抬眸看着采颉,问:“你若是那人,你会怎么做?”
采颉切切道:“大抵要杀人灭口,才能永绝后患。”
南瑾指腹稍一用力,霍然挑断烛芯,
只玩弄着残存的余烬,似笑非笑道:
“那咱们就等着,看她如何自己咬钩吧。”
第123章 邀买人心1
“自己咬钩?”
采颉困惑道:“王氏被打发去了十佛殿,如今成了庶人,待遇恐怕连最普通的宫女都不如。
倘若旁人有心要料理了她,只管在暗地里给她下毒,伪装成畏罪自戕就是了。到时这人不出面,即便咱们浪费了鱼饵,怕是也得脱钩。”
“她会出面的。”南瑾语气从容,“王氏被带去十佛殿前,宫人会把她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必要她干干净净去佛祖面前赎清她的罪过。
她去时身上不会藏着毒药,来日要是服毒死了,岂非是告诉满宫的人,她的死有蹊跷?”
采颉想了想,“所以那人想要灭口,就必须得想办法接近王氏,把她的死伪装成意外,才不会惹人怀疑。”
南瑾淡淡一笑,“所以只要能在暗地里时时刻刻盯着王氏的动静,那耐不住要动手之人,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采颉问:“可咱们要去哪找信得过的人盯着她?”
“十佛殿建在云台上,平日除了洒扫宫人,也没谁会在那地方当差。”南瑾支着下巴思忖须臾,陡然想到了什么,忙问:
“我记得小姐过身后,长春宫的宫人被召回各处重新分配职务。进礼好像是被安排去了洒扫处?”
“他呀?”采颉耷拉着眉眼,语气冷冰冰地回了句,“倒的确是被指去了洒扫处。”
南瑾道:“我被册为贵人,身边是可以留内监伺候了。咱们跟进礼又算相熟,让他去帮了咱们这个忙,我再寻个机会求了皇后,把他指来我这儿,想来他也会愿意。”
“可别了。”采颉难掩鄙夷,啐了一口道:“他那样的人,小主还是离他远些吧。”
“这是怎么了?”南瑾见采颉气鼓鼓地囊着嘴,愈发好奇起来,
“我记得你与他是同乡,原先不还走得亲近吗?怎么现在提起他,倒嫌弃成这样?”
采颉好似憋了一肚子的火,叹气道:
“小主难道不觉得奇怪?进礼原先在长春宫的时候可是首领太监,这一轮职,他怎地就沦落成了个洒扫宫人?”
南瑾懵然摇头。
听采颉继续道:“当日淑妃入宫好大的阵仗,咱们原先都以为跟着她指定能落下好处。
可谁知道她非但分文不出,还要对咱们颐指气使,这才让咱们伺候的时候都不愿多上心。”
“分文不出?”南瑾闻言不免讶异,她垂眸回忆着,
“小姐是给了你们赏赐的。她给了我银票要我赏赐下去,我那时对你们不熟悉,于是将银票都给了进礼,想着由他分下去更合适些。”
她缓一缓,明眸骤然睁大了些,
“难不成他压根就没有分给你们?”
采颉冷哼了一声,道:“是一个子儿都没见,全进了他自个儿的腰包。
我知道他家中有个生病的妹子,他的月钱基本拿来贴补妹子的药钱了,日子过得也是可怜。
但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宫里头为奴为婢的,又那个日子好过?若是家中富裕,谁家父母会上赶着送子女来宫中当差?”
各家都持着难念的经,他总不能因着妹子可怜,就把大家的赏钱都据为己有?”
南瑾从前也是奴才,采颉说的这些,她自然也清楚。
人人当差都要有所图,出了苦力就得拿到相应的报酬,
银子给不到位,凭什么指望下人还要死心塌地跟着伺候?
便是那些商贾家签了卖身契的奴才,聪明点的家主,每月也照样得给他们发足了银钱,
不然人心生出怨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南瑾十分能理解采颉对进礼的不满。
先是劝了她两句给她宽心,又问:
“可这怎么说也是长春宫合起门来的事,怎会连累着他被指去了洒扫处当差?”
采颉隐秘道:“进礼为人活道,一早巴结上内务府总管,成了陈公公的徒弟。他能成为长春宫的首领太监,也少不了陈公公提拔运作。
宫里头老太监带小太监是常有的事儿,小太监得帮衬出了师,能有三寸田地立足了,那都是得给老太监孝敬的。
进礼吞了淑妃给的利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人陈公公出宫采买时,因为惦记着他家中妹子生病,特意去看望。
哪儿知这一看,瞧着他家日子过得富贵得很!连用来给她妹子补身子的二十年生野山参,都存了六七根。
陈公公诈问之下问出了他富贵的缘由。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打那儿之后师徒情分也就彻底断了,把他打发去了洒扫处不说,连余下的银子也一并要了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
采颉再是觉得进礼做事不地道,可说起他的妹妹,采颉还是忍不住叹息道:
“得罪了陈公公,进礼在宫中的日子处处难熬,分给他的多是脏活累活不说,连每个月那一两八钱的银子也多有拖欠。
前几日他还来找奴婢借银子。奴婢也想帮衬他,但他没了前路,家里头的妹妹又是个有进无出的药罐子。
这银子要是借了,多半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奴婢只能拒了他。”
南瑾默然片刻,不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