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褚越正要说话,司马隽道:“领兵的荆州将官就在前方,我带你去打个招呼。”
他说罢,回头对刚从船上下来的邓廉道:“领夫人上船去。”
褚越笑着向孙微作揖:“回头在下再跟王妃叙话。”说罢,随着司马隽去了。
孙微望着二人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跟着邓廉上了艨艟。
没多久,艨艟启程。
司马隽一贯忙碌,不是在船庐里议事,就是四处巡视,好似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
倒是褚越果真来了一趟,与孙微叙话。
他提起去年的北府兵变,仍有许多感慨。
“幸而那事,王妃告诉了在下。”他说,“若王妃是跟世子说的,恐怕他只当是胡言乱语,抛在脑后了。王妃知道,他最讨厌寻仙问神。”
孙微笑了笑,道:“不知谢将军可好?”
“长玄甚好,如今他被世子留在会稽,辅佐阮回。他虽身无官职,但我看着比从前开朗多了。阮回也是个有学问的人,由他教导,长玄行事也越发沉稳。”
孙微颔首,问道:“谢夫人如何了?”
褚越知道她问的是谢芙,赧然一笑。
“阿芙如今七个月身孕了,肚子这么大。”
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腹上比划:“过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只是我这般忙碌,到时也不知能否赶回去。”
孙微想起上辈子新婚时,司马隽也总是与自己聚少离多。
“夫人怪将军么?”她问。
“怪!怎的不怪?”褚越苦笑,“她怀孕那般辛苦,我却半点忙也帮不上。若我是她,定然比她骂得还狠。”
说着,他却笑意越深:“我就那么听着,不回嘴。等她怨气散了,也就只会心疼我。”
孙微也不由地笑了笑。
说实话,她有些羡慕。
这要是放在当年的自己和司马隽身上……她不敢想。
“光顾着说我,王妃这些日子如何?”褚越殷勤地为孙伟斟茶,“王妃在寻阳宫住着,可习惯么?那宫里头空荡荡,我每次去总觉得冷清。”
“住惯了,便也不觉得了。”孙微道。
“王妃真乃巾帼豪杰。”褚越由衷佩服道,“在下听闻,前阵子南郡公攻打武昌,竟是被王妃化解了?”
“运气好罢了。妾不知世子另有安排,否则也不会仓促动手。”
褚越笑嘻嘻道:“这回是世子不对,不过他也不好过。知道夫人被闾丘颜带走,他可急疯了。”
孙微看着他:“将军怎知晓?”
“怎不知晓?”褚越道,“在下原本是在豫州,忽而得了世子急信,让在下火速领兵前往荆州。在下不敢怠慢,正在半道,又得了世子的信,说不必赶了。在下于是在江州停船,听邓廉一说才知,是王妃被闾丘颜带走了。在下认得世子那么多年,这般顾头不顾尾惊慌失措的,也是头一次见。”
孙微却不知这些事。
“如此说来,让将军白忙一趟了。”
“这话见外了。”褚越道,“若是那姓闾丘的果真敢做下什么事,我必是与世子一道将荆州灭了!”
“多谢将军。”孙微笑道,“妾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将军。”
“王妃请说。”
“这两日,世子可是在忙着什么事?”
第159章 秘密
褚越露出讶色。
“世子么?”他想了想,“桓将军代领刺史之后,荆州军政皆有他处置。世子这两日做的,也不过是忙些这两万兵马的调度之事。”
说罢,他看着孙微:“王妃何有此问?”
孙微沉吟片刻,笑笑:“不过是问问罢了,无事。”
到了傍晚,一众船舶在江边靠岸,生火扎营。
司马隽正四处巡视,忽而见褚越朝自己走了来。
“你是世子,生火做饭之类的区区杂事,怎用得着你亲自巡视。”褚越道,
司马隽道:“纵然只是杂事,亦不可疏忽。船舶靠岸之时,最易受袭。”
“是是是,你思虑周全。”褚越道,“你还是回船上去,我来替你巡。”
司马隽将他打量一眼。
“你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褚越道,“不过是想起方才王妃问我,说你这两日忙得不见人影,言语中似有些担忧。你可是许久不去向她请安了?有空闲,还是多说说话为好。继子也是子,该有的礼数还须有。”
司马隽愣了愣,拉下脸。
“邓廉。”他回头唤道。
邓廉应一声,走过来。
“去向船上说一声,褚将军今夜不睡船庐,就睡野地里。”
褚越:“……”
他最讨厌在野地露宿。
司马隽吩咐完,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褚越。
“不是说要巡视么?”他说,“还不跟上。”
旷野之中,树木稀疏。一轮夕阳堕堕地挂在天边,目力所及之处,天地皆被晚霞的光辉浸染。
褚越和司马隽沿着水岸前行,抓了把石子,一路走,一路打水漂。
“你也来一个。”他递给司马隽。
司马隽并不理会,意兴阑珊。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褚越问,“闷闷不乐,像得了闺怨。”
司马隽望着天边的夕阳,过了一会,突然道:“卓竞,若是有个地方,你明知不可去,却偏要去,是为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褚越笑道,“因着那里有金银财宝。”
“不对。”司马隽道,“你又不缺钱财。”
褚越想了想道:“如此,那里要么有我深恶痛绝之人,我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要么有我深爱之人,我一心要守着她。”
说罢,褚越似明白了什么,震惊地看着司马隽。
“你莫非心里有了人?”
司马隽却注视着他,定定的,若有所思。
褚越有些兴奋:“你……”
“鬼扯什么。”司马隽打断道,“我问的是你。”
说罢,他却转身而去。
褚越错愕,问:“你去何处?”
“回船上。”司马隽淡淡道,“你不是说要替我巡视么。”
褚越:“……”
——
船庐里,侍从们送来饭菜,一一在案上摆好。
孙微在案前坐下,正要用膳,忽而听人传报,说司马隽来了。
司马隽?
孙微有些意外,抬眼就见司马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世子怎来了?”她讶然道,“世子可曾用膳?”
“我与褚将军一道用膳。”司马隽说罢,却将自己带来的一只漆盒放在孙微面前,道,“这几日我着实忙碌,不曾向夫人问安。此物,是给夫人的。”
孙微看向那漆盒,只见那上面嵌着螺钿,看着似是装首饰的宝盒。
打开,里面确实是首饰。一对莹润的白玉镯子。
“这是……”
“今日是夫人生辰,这是贺礼。”司马隽道。
孙微:“……”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确实就是鲁娴的生辰。
司马隽看着她:“夫人又不记得了?”
“谁说不记得。”孙微神色从容,“只不过在外从权,又在孝期,妾无意张扬。”
司马隽道:“原本说在王宫中为夫人庆生,可惜赶不回去了。这玉镯,是仓促备下的,夫人却觉得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孙微道,“世子厚意,妾甚欣慰。多谢世子。”
船庐中已经点起了灯烛,那双眼睛映着烛火,浮着一层温柔的光。
司马隽“嗯”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前两日,我见了闾丘颜。”他忽而道。
孙微道:“哦?他说了什么?”
“夫人说得不错。”司马隽道,“闾丘颜此人,无论城府和手段,皆在他人之上。他尤其擅长的,是玩弄人心。”
这话,让孙微颇有兴趣。
“怎讲?”
“他说,他将夫人带到荆州,意在引我攻城。只要有夫人在,我必定会打过去。”
孙微愣了愣。
司马隽的神色和语气皆是平静。
二人隔着丈余远,烛火在他的脸上跃动着光影,却看不清那其中的喜怒。
心头似是被什么牵着,跳得有些不稳。
“哦?”孙微道,“闾丘颜此言,居心叵测。”
司马隽却道:“我以为,他说得不错。”
孙微目光定住。
她看着他,只觉心跳愈加快了些。
“怎讲?”她听到自己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我一直在想,夫人是我的什么人。”司马隽缓缓道,“夫人曾说,夫人是我的军师,亦是家人。从前,我不曾深想。如今听了闾丘颜的话,倒觉得贴切。父王曾说,世间唯家人才值得奋不顾身守护。”
他注视着孙微,目光炯炯:“于我而言,说夫人是姊妹,亦无不可。夫人可觉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