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好。”郁云凉问,“我能也睡树上吗?”
他不太擅长在树上睡觉,但祁纠喜欢待在树上,郁云凉决定从今天起,每晚睡树杈,练习怎么不滚下去。
他还在想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带些祁纠喜欢看的书、去那家“碎瓦甜汤”把方子买过来,要不要买些打发时间的有趣小玩意儿,用不用多带些衣服衣服可能不用太多。
毕竟那地方是日出之处。
“旸谷。”郁云凉问,“热吗?”
这话不知怎么就让大乌鸦笑到咳嗽,郁云凉没工夫脸红,忙着护住祁纠的伤臂,牢牢抱在怀里。
郁云凉瞪圆了眼睛。
这样的神情,让郁督公身上最后那一点死气也散去,漆黑眼瞳不知躲闪、不懂回避,定定盯着近在咫尺的琥珀色。
祁纠眼里还有笑,抬起手,轻轻摸他的头发。
“伤好了。”郁云凉说,“没有伤了。”
祁纠点头,把袖子放下来:“申诉比较成功。”
郁云凉没听懂,愣了下,逐字跟着学:“申诉?”
申诉。
祁纠接过糖葫芦,把最后一个山楂给劳苦功高碎瓦片,系统狂发七百六十四份理直气壮的申诉,表明他们不是擅离职守,只不过是要结婚。
结婚要有婚假,人族寿命短暂,一世也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
旸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少一个轮得过来,只要多帮忙带点人间美味零嘴、糕点甜汤。
等百年后,化风化雨、做云做雾,怎么往里面偷渡藏糖葫芦回头再说。
总之,为了让系统这份好不容易成功的申诉说得通,他们得紧急结个婚。
郁云凉:“??”
“拜天地。”为免小公公听不懂,祁纠补充解释,“成亲,吉服,喜酒,一生一世”
“我知道。”郁督公在身上来回摸了几遍,从马车上跳下来,转了几个圈,“怎么”这话一点不叱咤,不像把杀人刀,说了一半就软下来,“怎么不早说呢?”
马车停在一片旷野,天高地阔,繁星闪烁,草丛间点点萤火。
祁纠跟着下车,落在他身旁。
“等我。”郁云凉按住祁纠,“不要走,我去买。”
吉服、喜酒、香案。
还该有祭礼,三牲这会儿难弄了,至少买些上好糕点美酒回来还有甜汤。
郁云凉找到块干净平整的石头,抱了马车的垫子下来,又脱下衣袍展平,寸寸仔细覆住。
手忙脚乱的郁小公公已经有点神志不清:“我用买盖头吗?”
买了盖头,他回来的路就看不见了,可能会撞树,绊倒,或者撞墙。
这话大概又让大乌鸦笑得弯腰,郁云凉没工夫计较,连切齿都没工夫,又红又烫的小公公被揽住,脚下一绊,撞进清风皓月。
“不用买。”祁纠摸摸他的头发,笑了笑,“是我成婚,他们会给面子的。”
郁云凉烫得迷迷糊糊:“谁?”
金乌说:“天地。”
皎洁月色洒在郁云凉身上。
沉郁冷清的黑袍寸寸褪色,芍药花随风而至,匆匆赶过来染成大红,蜂蝶四下穿梭,牵着日色金线,紧急绣上吉祥花样。
芍花蜜与明净风露兑成佳酿,醇香四溢,碎瓦片精神百倍地一翻身,啪地神气无比,变成豪华大香案。
郁云凉愣愣站着,遮住半张脸的兜帽,被柳枝轻轻挑开。
好风好月。
琥珀色含笑,眼瞳沉净明冽仿佛水洗。郁云凉在里面看见自己,也看见自己的心,原来被倒空的人,也能长出一颗心。
这颗心在催着他,要冲破胸肋撞出来,要跳进另一片胸膛。
郁云凉仰头,学着祁纠的动作交错手臂,饮下合卺酒,甘甜清凉的佳酿淌下喉咙,和新的酒香一起落下来的是吻。
郁云凉学着祁纠教他的,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看得更清。
他们在成亲。
郁云凉还在盘算,他控制不住,脑子停不下来:“我们成了亲,要去旸谷吗?”
去的话,他立刻就开始准备,他刚想起来,祁纠还喜欢吃不太甜的蜜饯、喜欢玩你画我猜,他得带去些笔墨
纷乱的念头被柔和的吻截住。
“不急。”祁纠低头,笑了下,“我们不急着去旸谷。”
懒洋洋的、带一点散漫的嗓音,总像是定心丸,郁云凉听见祁纠的声音,就想起要放松、不能急。
不立刻就做,不攥得死紧,美梦也不会跑。
这不是梦,郁云凉至少有这个自知之明,他还做不出来这种梦,他做过最好的梦,是追着一道幻觉里的影子跳进浑河。
不用急。
祁纠告诉他:“我们先不去旸谷。”
他们去江湖。
去看看外头的东西、外面的人,找些有意思的事,看看沧海桑田。
郁云凉没做过这么好的梦,有微弱的、小石子砸出的漩涡一样的念头跳了下,没来得及弄清,就悄然消散。
抄了很多家、还是很阔气的郁督公,把所有地契银票全倒出来,打成小包袱,塞给祁纠:“还亲。”
琥珀色里旋开笑影。
“好。”祁纠收拢手臂,单手托着郁督公的全副家当,“帮个忙。”
这回用不着问谁帮忙了,天地都挺有眼力见,转眼就起了风。
殷殷盯着的月亮被浓云遮住,刚好错过了关键,抓着星星扼腕叹息。
叹息也没用,成亲的人最大。
天地要做洞房,萤火点灯,野草悄然变得柔软,枝条盘生亭盖,藤蔓结成帷帐。
今夜有喜。
有人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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