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系统不太能想明白:“那为什么还费这个力气?”
没等祁纠回答,先有马蹄声遥遥穿透山谷。
山路两侧峰峦峻拔,蹄声格外响亮,浑然不顾崎岖山路,撒开四蹄放肆狂奔。
听声音就知道是匹好马。
是好马,就不是阳燧的了。不过一刻钟,一匹红鬃烈马冲出山道,踏得烟尘四起。
马上的人狠狠勒缰,枣红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空,依旧嘶鸣不止。
飞扬跋扈的马,马上的人更跋扈,衣着华贵异常,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上下打量祁纠:“你就是父汗买来的汉人师傅?”
阳燧留下的护卫上前,沉默着拦住祁纠。
马不比人矮多少,那人像是没看见,依旧坐在马鞍上,四处打量一圈,不屑嗤笑一声。
“巴布海。”那人掰了掰手里的鞭子,朝祁纠扬了下,“跟我走吧,我手下几千头牛,缺个汉人记账。”
他说的是本部落的话,听着叽里咕噜,系统紧急开了翻译器,又翻出相关剧情。
巴布海,可汗的长子,今年三十九岁,是可汗几个儿子里最富有的一个。
这话的确没说谎,他母族势力强盛,光是母亲带来的嫁妆就有上千头牛,一大片上好的草场。
巴布海强壮至极,身量魁梧,足有八尺半高,生性鲁莽好战,又极为霸道,可汗给儿子们的赏赐,必须要他先挑,往往要叫他占去一大半。
这一趟造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巴布海未必真缺个汉人账房,但这个汉人居然越过他给了阳燧,自然叫他难以忍受。
“多谢好意。”祁纠起身,按住鞭稍,“我在这里待得很好。”
巴布海不通汉话,但意思总猜得出,当即有些愠怒,脸色瞬间沉下来。
“你听不懂我的话?”巴布海问,“还是你们汉人没见识,连真假也分不出,撒尿和泥糊的假把式就能唬住?”
他说话粗俗,手上更是毫不顾忌,解下马上弯弓,张弓搭箭,就朝不远处那所谓的“牛圈”射去。
这一柄弓也是上等良弓,紫衫做弓身,熟牛筋做弦,箭矢呼啸,手指粗的钢箭瞬息间射塌了一大片篱笆。
滚滚烟尘里,所谓的牛羊影子,不光没惊慌失措地到处逃窜,反而依旧低着头仿佛吃草,一头假牛被砸塌了一半,还呆呆立在原地。
巴布海带来的随从歪在马上,有人抱刀、有人背弓,一瞬间炸开了锅,竟然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巴布海神色傲慢,脸上透出得意,拿鞭稍点点祁纠:“怎么样?”
祁纠看了看:“要赔的。”
这会儿工夫,懂汉话的随从也催着马,气喘吁吁跟上来。
巴布海听了翻译,得意在脸上僵住:“你说什么?”
祁纠拿木炭算了算账,折成草原通用的兽皮虎骨,报了个损失数字。
巴布海匪夷所思地盯着他,像是看见了个汉人疯子。大概因为实在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居然隔了瞬息,被冒犯的灼灼怒火才腾上来。
汉人他也见过,一个两个说有什么“风骨”,几鞭子下去,什么骨都没了。
巴布海脸色沉得泛黑,一鞭子朝祁纠手里的桦树皮和木炭卷过去,鞭稍撕裂空气,脆响震耳。
系统秒变小白石头,已经在祁纠手里蓄势待发,正准备飞出去,凌空一箭已经先飙过来。
那箭破破烂烂,箭杆上的漆皮都脱落大半,居然直扎向枣红马的右眼,唬得巴布海立刻回鞭卷箭,枣红马依然受惊,不停嘶鸣,剧烈挣扎起来。
阳燧从自己那匹马上跳下,用斗篷罩住祁纠,正要说话,狂怒的鞭子已经挥下来。
巴布海已近盛怒,这一鞭可比刚才的力道大得多,沾上一沾就要皮开肉绽。
阳燧不闪不避,让过鞭稍抓住鞭身,往胳膊上一卷,竟然借力跃上了巴布海那匹余悸未休的高头大马。
这下连巴布海的随从也隐隐骚动,开始惊慌起来。
“滚下去!”巴布海破口大骂,“小杂种,给你胆子了!今天我还非要这个汉人走,你不给,我一箭射死了他,拦腰剁了喂狗”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没落,阳燧已经一言不发地动了手。
巴布海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近身冒犯过,偏偏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黑黢黢的眼睛叫人心头发瘆,只觉得像是对上了不要命的狼。
咬一口就撕一块肉、喝一口血,到断气之前,都不会让出一步。
枣红马玩命挣扎,马上的两人摇摇晃晃,一时仿佛要坠下去叫马踏碎,一时又被马蹄刨起的乱烟碎石遮住,几乎难以分辨。
巴布海被阳燧缠得无暇自保,更倒不出手搭弓瞄祁纠,恼得双目赤红,手里的硬木弓重重砸下来。阳燧一晃,有血往下淌,被巴布海单手扼住了脖子。
“小杂种。”巴布海咧了咧嘴冷笑,“信不信我今天杀了你?”
阳燧喘不上气,脸色涨红,神情却依然平静,黑眼睛森森盯着他,反手去腰间摸刀。
下一刻,巴布海的脸上透出近乎惊惧的错愕。
他扼着阳燧那只手忽然麻木大半,手不听使唤,被阳燧奋力一挣,拧脱钳制。
阳燧勒住马脖子,稳住险些被甩脱的身体,借势荡回马背上,盯着迷眼的烟尘。
他看见一颗小白石头。
第二颗白石头砸在巴布海胸口,巴布海没什么反应,阳燧却瞬间反应过来,反肘就用力砸上去。
巴布海大吼一声,似乎吃痛至极,又像是瞬间失了力气,瞪着阳燧,脸上更惊恐,嘴唇煞白着哆嗦:“小杂种”
阳燧跟着第三颗石头,一拳捣在他肋间,果然把巴布海砸得没了动静。
他又握住巴布海腰间那把满是珠宝的佩刀,向上用力一提,刀柄挟着劲风,重重击在巴布海下颌。
这次尘埃落定。
巴布海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被随从慌乱着抢回。
枣红马嘶鸣不已,却无论如何挣扎都甩不脱这个新骑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阳燧手中慢慢服帖。
战利品属于胜者,这是草原部落里不成文的规矩。
系统在这场胜利里贡献匪浅,迷迷糊糊满地乱滚,一颗小白石头滚回祁纠手里,扯住祁纠的裤腿:“他说什么?”
祁纠安慰系统:“他说他要拜师。”
系统:“哦哦”
阳燧催马,到奄奄一息的巴布海面前。
那些随从跟着巴布海,平日里一样养尊处优,这会儿居然一个个吓得不敢动,静得鸦雀无声。
这些人闭牢了嘴,看着眼前煞神一样的六王子。
染着血的马,染着血的人。
阳燧的确受了些伤,但草原上,受伤从来是家常便饭。
他头上的血染了半边脸,浑不在意地抬手抹了下,吐掉血沫,单手拎着马缰,垂着黑眼睛。
巴布海盯着他,眼里露出分明恐惧。
“谢谢你的马。”阳燧说,“我要用它迎亲。”
第137章 没尝到
巴布海脸色涨红,牙咬得咯吱作响,盯着阳燧。
这小子从没这样放肆过,也从没在近身搏斗时赢过他,几时居然有了这般神气?
“你有了帮手,你那汉人师傅暗中助阵,坏了规矩!”
巴布海切齿喊道:“你以为我看不出?!”
马背上难保平衡,巴布海来不及反应,却分明见了白石子打在自己身上,绝不是草原上的东西。
石子打人轻飘飘不疼,可打着的地方却怪得很,只要阳燧跟着往石子落处捣上一拳,整个人都痛得冒汗,全身连手脚一并发软。
还有那颗打他胳膊肘的石头都是那颗坏事的石头!
那汉人竟然不怕拼斗惊马,站得并不远。巴布海分明已经见了祁纠抬手,没当回事,谁知下一刻半条手臂却都麻到脱力,竟变得比布条还不中用。
若不是这样,他早就趁这个机会,捏断了那小杂种的脖子!
阳燧拎着他那柄宝刀,微垂着头:“师傅?”
巴布海只当他敢耍赖却不敢认,厉声道:“难道不是?”
“不是。”阳燧说,“我没有师傅。”
巴布海听得瞪圆了眼睛:“那他在你这干什么,当账房?你有牛羊金银吗?”
阳燧扫了一眼塌倒大半的假牛圈,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地牵着仍焦躁踏步的枣红马,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回去。
祁纠在等他。
这还是个无论怎么看,都不该待在这种穷山恶水里的人。
阳燧不自觉屏息,低着头,借刀身的反光看祁纠,中原装束打猎放牧不方便,但宽袍广袖灌进风,像生了翅膀。
阳燧身上有血,怕冲撞了祁纠,想去洗干净再来,才要转向帐后,就被温声叫住。
祁纠已经让人打了清水,握着团打湿的软布:“来。”
阳燧脚步顿了顿,握着马缰,不知怎么,被这个字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