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那只手沿着鬓角,拢过叶白琅的头颈,稍稍使力,把人收进怀抱。
“别怕。”祁纠轻声说,“没事,好好的。”
叶白琅终于撕开糖纸,捏着橘子味的糖,塞进他嘴里。
酸酸甜甜的橙子香气充盈口腔,祁纠也挑了颗一样味道的,单手捏开糖纸:“张嘴。”
叶白琅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听话地张开嘴,含住那颗糖。
“狼崽子。”祁纠摸摸他的头发,“晚自习能不能请假?”
叶白琅怔了下。
他不知道祁纠为什么问这个,但根本就没什么晚自习他只不过是不想让祁纠知道,他和那些混混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游荡、荒废学业、自甘堕落浑浑噩噩度日。
不明原因的,他不想让祁纠看见这些、知道这些。
所以他骗祁纠,不让祁纠接送自己,假装有忙碌的晚自习,假装写了一宿作业,假装自己是个好学生。
“能。”叶白琅慢慢松开攥到泛白的手指,“怎么了?”
“你怎么了?”叶白琅摸索着,替他解开衬衫衣领,帮他透气,学着见过的架势去揉祁纠的额头,“和我说,没事,我照顾你。”
他说这些、做这些的时候,生涩又笨拙,磕磕绊绊,却分明像祁纠。
他跟着祁纠,不再偏执狠戾,不再伤人伤己,一点一点,长成和系统印象里完全不同的叶白琅。
祁纠也在认真练习:“不舒服。”
祁纠:“不太舒服,问题不大,容易解决,不过需要点支援。”
叶白琅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漆黑的瞳孔定定映着他。
琥珀色的眼睛弯了下。
“需要支援。”祁纠说,“狼崽子,陪陪我吧。”
第121章 你不生气
叶白琅第二天没去上学。
倒不全因为祁纠第一次对他说“需要支援”。
也因为今天是星期五,他们这种破高中周末不补课。
祁纠难得的没去上班,披了件外套,靠在沙发里,检查叶白琅的作业:“真的不补课?”
蹲在沙发旁的小狼崽被踩了尾巴,一言不发抬头,幽幽盯着他:“”
祁纠笑得有点咳。
这几天降温降得太迅速,晚出早归不利于免疫力发挥效果,一天打三份工可能也有反面作用。
连轴转的时候不觉得,一个囫囵觉睡下来,祁纠睁开眼睛,嗓子就有点不舒服。
叶白琅无视了有关安全距离的讨论,抓着钱跑出去,买了早饭和感冒冲剂。
不讨论就不讨论。
祁纠喝了口药,伸手揉作业本下冒出来的脑袋。
他撑着胳膊,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把沙发里的抱枕挪开一点,摇摇欲坠推在一起,腾出地方。
叶白琅立刻踢掉拖鞋,爬上沙发,挤进祁纠的毯子。
祁纠低头:“真的”
小狼崽森森盯着他。
祁纠笑着揉额头,配合地把话咽回去,没继续追问“今天学校是不是真的放假、真的不补课”。
会这么问,还是因为叶白琅。
昨晚,叶白琅答应得太快快到几乎没过脑子,又太警惕祁纠反悔。
以至于一时失言,不慎招供了学校没有晚自习。
没有晚自习,也不补课。
因为这件事,昨天晚上,叶白琅在床上差一点翻来覆去了八十次。
直到祁纠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回来躺下。
叶白琅背对着床边,朝着墙,枕着胳膊,一动不动装睡。
祁纠等了他很久,几乎要在窗外的熹微晨光和鸟鸣声里酝酿出睡意,才被小狼崽沉默着转回来,一言不发拱到胸口。
系统输给祁纠一个蜂蜜脆底奶油小面包,伪装成小夜灯,看着祁纠的衣摆落到叶白琅手里,被泛白的手指揪着,一点点无辜变皱。
变皱了其实也没关系。
祁纠挺会洗衣服,也挺会熨烫。
洗一洗、烫一烫,皱巴巴的衣服又变回平整,是件很简单的事。
皱巴巴的小狼崽哄起来就有点难。
要被祁纠摸着脑袋,轻声问第三遍“怎么了”,才慢吞吞地哑声咬字:“你不生气。”
不是疑问句。
换谁来都看得出祁纠不生气。
祁纠低头:“我该生气?”
叶白琅摇头。
叶白琅当然不想让祁纠生气,没这种事,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可真暴露了谎话,看着一点都不生气的祁纠,又像是有什么闷在胸口。
他不是个好学生,骗人、旷课、自甘堕落祁纠不生他的气。
祁纠不生他的气。
这样也好。
叶白琅沉默着想,这样就刚刚好,祁纠不为他心烦,不被他打扰,他们保持这样的距离。
他可以假装不知道很多事很多这些天来,不上晚自习,他去暗地里弄清楚的事。
比如祁纠不叫祁纠,至少在学生证上,祁纠叫闻栈。
比如“闻栈”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那些人用来对付他的“缜密计划”里。
比如祁纠打工的那个酒吧,是乌烟瘴气的销金窟,也是放纵声色的地方。除了挥金如土的“客人”,九成九的人使劲浑身解数,想的都是怎么搭线往上爬。
九成九。
离百分之百还差了零点一成,所以不包括祁纠。
他知道不包括祁纠。
叶白琅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盯着自己僵硬的手指。
他知道的不少,他还早知道会有个圈套,会有个人假装来对他好,假装喜欢他。
假装喜欢他,其实带着他往阴沟里去,按着他不准他爬起来,把他变成比垃圾更糟的东西。
他知道,只是面对祁纠的时候,从来都忘得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叶白琅一动不动地蜷着,被祁纠拢着脖颈轻拍。
那只手干净温暖,力道柔和,慢慢顺抚,从颈后到脊背。
“不生气,不是严重问题。”祁纠轻轻揪了下他的头发,“想不想跟着我补课?”
叶白琅怔了下。
他理解了一会儿这句话的意思,顺着轻压在颈后的温暖力道,慢慢抬头。
暗淡的房间里,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睛。
“想不想补课?”祁纠说,“我有点擅长讲课,尤其高中课程。”
叶白琅攥着手指,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道,直到指节都开始发疼。
他用了点时间回神。
接着,他又用了更长的一点时间,让自己稍微冷静,留下最后一点退路。
他得留点退路,以免发生千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
千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如果真的谎言、是骗局,他得留出点悬崖边的退路,不能发疯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他不能发疯。
他疯了,祁纠会有麻烦,会被他弄伤。
“擅长高中课程。”叶白琅埋着头,哑着嗓子问,“多擅长?”
到高三了,不论刻意不刻意了解,各种招生报考信息都追着目标人群,无处不在地刷存在感。
H大美术系是个相当水的专业,艺考分数线很低、文化课分数擦着本科线。
祁纠没有半点心理包袱:“七九六十三,八|九七十二。”
叶白琅:“”
他不是不冷静。
他就是想咬祁纠一口。
卧室里本来有点沉闷的气氛,稀里糊涂就又烟消云散,在两个人的胡闹里剩不下一点。
有些人仗着胳膊长耍赖,胳膊一伸,就从从容容拉开了安全距离。
还没开始蹿个子的小狼崽晚了一步,挣扎着扑腾张牙舞爪,一手指头碰不着祁纠,反而被相当残酷地呵痒制裁,用被子裹成小狼球。
要不是祁纠出手,叶白琅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痒痒肉。
叶白琅不清楚祁纠的身体状况,不敢用力,没多久就吃了亏,被相当柔和的力道箍在胸口,自己低头喘了会儿气,抬起头。
祁纠是真有点累,消停几分钟就睡着了,一只手还拢在他背后。
叶白琅不敢动,捏着被子角,屏着呼吸挪胳膊,一点一点给祁纠盖上。
他发现只盖一个人漏风,研究了半天,没有解决办法,只好盖住两个人。
两个人,祁纠阖着眼,卧室被暗淡晨光覆着。
祁纠也被暗淡晨光覆着。
叶白琅把手伸过去,越来越近,碰到祁纠之前停住。
他收回手,改为撑着身体缩短距离,近到呼吸的气流拂起敏感的微凉,近到能看清眼前这个人。
叶白琅沉默着,借着那点熹微的光亮,一动不动看他,直到闭上眼睛也无所谓。
闭上眼睛,也能一秒想出祁纠的样子。
“祁纠。”叶白琅不出声地念他的名字,“祁纠。”
他喜欢这个名字。
叶白琅问:“你补课,要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