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拿出匕首,高声唱着古老的歌,她用诡异的语言唱着,音调像是某种咒语,随着她的歌唱,蛇神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献上双耳......”她唱。
  匕首颤抖着抬起,置于耳边。
  她鼓起勇气,大喊一声,随着一阵剧痛,她的耳朵落地,被她颤抖着放在了供台上。
  “献上双目......”
  视野一片猩红。
  “献上......痛苦。”
  李折竹在她体内与她共感,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浑身直发抖。
  他失去眼球的眼睛猩红一片,脑海里是一幕幕急速掠过的场景,有他被娘溺死在井水里的,冰冷刺骨的水淹没了他的口鼻,窒息感阵阵涌来,绝望把他埋没。
  有他被扔在弃婴塔,野狗啃食他身体的剧痛,尚且活着的他被野兽撕咬,渐渐变成一具失去血肉的尸骨。
  有他被指着鼻子骂赔钱货的尖锐的宛若利剑扎穿他心脏的恶语,有十月怀胎分娩的辛苦却换不来家人照顾的怨恨......
  “别装,装什么娇气,起来干活。”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一只只影影绰绰的恶鬼,他们磨着牙对大着肚子的孕妇说。
  那些女鬼附在他的身上,把她们的痛苦展现给他,他和她们链接在一起,女鬼们的怨恨变成了他的怨恨,女鬼们的嚎哭变成了他的嚎哭。
  他分不清自己是谁,他好像死在那个弃婴塔里了......
  终于,他情不自禁地跟着粱招娣沙哑开口:“献上双耳......”
  失去双眼和双耳的女人此时正在摸着腹部摸索着,她狠狠一用力,将匕首捅进了小腹,一点点往下划开。
  血液和内脏流了出来,痛到极致,她居然发出了刺耳又诡异的笑声,她嘶哑着嗓音说:“——请蛇神享用,赐我神通。”
  随着话音落下,蛇神从莲座上将蛇头垂下,嘶嘶的声音近在耳侧,冰凉的蛇信子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们一起把自己献祭给了蛇神。
  “回神——”一个声音厉声喝道,是顾茗松的声音。紧接着李折竹一阵恍惚,他猩红的、失去眼球的视线中,慢慢透出光亮。
  他茫然地立在原地,低下头,看清了眼下的场景。
  他的长剑插.入了他的腹部,血液淌了下来,而他的手正握着剑柄,正缓缓向下割着,而他的手背之上覆着令一双手,那是一只沾满血污的破烂双手,李折竹刚刚还见过这双手。
  是粱招娣的手。
  他慢慢回头,看见他身侧的女人。
  她满脸血污,眼眶空洞没有双眼,脸颊两侧也没有双耳,她献祭了自己的一切,获得了蛇神赋予的力量。
  李折竹沙哑开口:“你刚刚在操纵我把自己献祭给蛇神,对吗?”
  粱招娣道:“蛇神想要你,我就把你献给蛇神。”
  他一把推开粱招娣,对方踉跄一下,差点被他推倒在地。
  这时候李折竹才发现对方其实很羸弱,不像是有神通的人,反而像个凡人。
  也许她本来就是个凡人。
  顾茗松走上前,握住李折竹的手,把长剑拔出,然后扯下衣服,环绕他腹部一圈,将伤口勒紧,包扎好。
  然后给他递上丹药,输送灵力,他对李折竹道:“你是修仙之人,体质和凡人不一样,这伤大概一天就能长好。”
  李折竹看见他,心慢慢安定下来,有顾茗松在,他会很安全。
  突兀地,头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猛地抬头,震惊地发现蛇神动了。
  那蛇神慢慢化做一条巨蟒,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垂下头,慢慢地俯下身。
  莲座上的小蛇也动了起来,它们游下来,像是泼下来的水一样泄在地上,将他们包围。
  蛇神睁着竖瞳,张开血盆大口,直向着李折竹咬去。
  顾茗松拔剑就斩。
  剑出如龙,势不可挡。
  白色剑光和青色蛇鳞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响。
  眨眼之间,蛇与剑过了数十招。
  李折竹也画符去杀这些潮水一样涌来的小蛇,他们分工明确,顾茗松打大boss,他打小喽啰。
  粱招娣跌坐在地上,听着声响判断着谁占了上风。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支撑着整个庙宇柱子发出响声,柱子上面的蛇开始动了。
  “快出去!庙要塌了!”李折竹吼道。
  这些支撑着庙的柱子一旦离开自己的位置,这个庙就会立刻崩塌,把他们都埋进去。
  他们三人迅速边跑边打地往外跑。
  胜负很快揭晓,顾茗松的实力毋庸置疑。
  蛇鳞坚硬如铁,难以砍破,但他每一剑都砍在了同一个地方。
  终于,那块蛇鳞被砍出了一道裂缝,紧接着,是顾茗松的下一剑。
  这一剑气贯长虹,顺着那裂缝,一剑斩下了蛇头。
  蛇神轰然倒地,变成了一片石头废墟。
  围绕着梁家村的迷雾散了。
  粱招娣脸色惨白,她知道蛇神一死,她大势已去。
  李折竹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向粱招娣,他有话问对方。
  “你想献祭我,但没有像献祭卖货郎一样直接把我捆来,是不是因为蛇神想让我自愿献出自己?”
  “是。”粱招娣老实交代。
  “弃婴塔的女孩小鬼说我很独特,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
  女人用黑漆漆的眼眶看着他:“你当然不一样。”
  “你身上有楼嘉大神的气息。”
  “神的东西藏在了你的身体里,蛇神感觉到了,它想吞噬你,不止是蛇神,这里所有的邪祟都想吞噬你。”
  “楼嘉大神?”他不解,“那是谁?”
  “是百年前飞升的大神,他在修真界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冰原洞天就是他创造的。”顾茗松为他解惑。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和对方产生联系的。
  “你......”李折竹看向粱招娣,斟酌着语气,“你杀孽太重了,我很同情你,但是杀人得偿命。”
  “他们该死!我为什么要偿命!”粱招娣突然激动起来,“凭什么我要死,你们谁给过我活路!”
  “凭什么我是女人,我就要像狗一样被赶来赶去!”
  她嘶吼着,质问着。
  女人是没有家的,她们是水中无根的浮萍,她们没有继承父母财产的权利,她们没有父母的爱和托举,她们被剥夺掉出去工作的权力,剥夺掉读书向上爬的权力,社会逼迫着她们往一条路上走,那就是婚姻,让她们被困在锅台前,只能生儿育女,将理想和抱负都消磨在后院中。
  这样一来,她的一切就会被夫家支配,哪怕被磋磨被家暴,都无法离开,她们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勇气。
  她们被揉捏成社会需要的形状,再也没有自由和自我。
  哪怕是现代的女孩也仍然在被往这条路上逼着,因为这是父权社会的需要,他们需要她们的付出。
  一旦家里的哥哥弟弟结婚,她就要被赶出家门,她的房间会被哥哥弟弟的孩子占有,她除了结婚就无法拥有一个家,婆家拿她当外人,娘家也拿她当外人,没有家的迷茫和痛苦时时刻刻充斥着她的心。
  李折竹听着对方的哭诉,说不出话来。
  “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给我立一个墓碑,”她低声哭泣,两行血泪留下,“上面写梁昭帝行不行,我想叫梁昭帝。”
  李折竹摇了摇头,背负着上百条人命的罪大恶极者不配拥有墓碑。
  他给对方了一个痛快,可自己的心却一直堵得慌。
  雾散了,他们终于可以离开梁家村了。
  “你不难过吗?”李折竹问顾茗松。
  “李折竹,女人很苦,男人未必不苦,”顾茗松意味深长地说,“人吃人,高位者吃低位者,强者吃弱者,男人吃女人,都一样的,和人的劣根性有关,和性别无关。”
  李折竹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
  他忽然想,那要是他创造一个世界,里面的人和谐相处,没有自私利己的天性,人人都为他人着想,没有剥削压迫,没有犯罪和血.腥暴力,没有偏见和歧视,只有无尽的和平和快乐,整个世界如同仙境一样美好呢?
  他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如果他是神,他是造物主......
  他舔了舔嘴唇,产生了一个荒谬又大胆的想法。
  第62章
  两人走出大山,继续向北,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下。
  李折竹盘算着他们还有多远到冰原洞天山脚下,拿着自己的钱算着账。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贫穷的日子,拿自己为数不多的五颗灵石去换了凡间的银钱。
  凡间的钱和修真界的钱(灵石)自然是不互通的,但是很多凡间的富豪喜欢拿银子高价购买灵石,然后用来买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之类的,所以有的钱庄专门会收灵石,他拿灵石换了三十两银子的银票和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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