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萧宴宁本来想把人直接带回福王府,但刚出宫门,梁靖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想看着他们。”
  萧宴宁望着他,梁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他想看季选,也想看义勇侯府的人,他想看看这些人脸皮之下到底是什么。
  萧宴宁轻声道:“天还冷着呢,看也得坐在马车里看。”
  在这件事上,他无法替梁靖做主,如果梁靖选择直面痛苦,那他就陪着梁靖。
  梁靖很听话地跟着萧宴宁上了马车,福王府马车的帘子就那么被打开,两人坐在里面看着从宫里走出来的人。
  百官陆陆续续而出。
  梁靖亲眼看着季选被于桑押送着前往诏狱,季选远远朝他们看过一眼,随后又朝空荡荡的宫门处看了一眼,然后才跟着于桑一步一步离开。
  梁靖也看到了义勇侯府的人。
  义勇侯府的人由禁军护送着回去,说是护送,也是看管。
  如果日后被证明侯府清白,此事便不提,如果真被查到义勇侯府真的勾结外敌,那护送他们回去的禁军就会成为抄家灭族之人。
  季侯爷神色阴沉,一向冷冷清清如日如月的季洛清在频频失神。
  季选在前面走着,季洛清看着他的背影,他和季选认识多年,他们常年形影不离。
  季选可以为了他拼尽全力,他也可以为了季选不要命。
  直到今日,季洛清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季选。
  想到这里,季洛清闭了闭眼。
  后面大公主和驸马季洛河追了上来,季洛河想要跟上去,却被大公主伸手给拦了下来。
  大公主看向季家的目光充满了担忧,可她望着自己身边的孩子,更是忧心忡忡。
  季侯爷听到动静,远远地朝季洛河摇了摇头,示意他和大公主暂时先回公主府。
  季洛河不肯,他想要过去和季侯爷说话,却被禁军给挡了回去,如今身上有嫌疑的是义勇侯府的人,不是驸马。
  说得更直白些,义勇侯府真的有问题,季洛河说不定还能仗着驸马的身份保全自己。
  “侯爷,请。”禁军在旁催促着。
  季侯爷举步离开时,目光和梁靖对上时,季侯爷微微一愣。
  梁靖就坐在福王府的马车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想要把他们看透,又似乎只想看看他们的样子,记住他们的模样。
  季侯爷错开眼,义勇侯府的众人在禁军的护送下,很快离开了。
  看着人离开,梁靖轻声道:“宴宁哥哥,我们走吧。”
  萧宴宁还没吭声,砚喜就动手把帘子放了下来,然后赶着马车离开。
  从宫门而出的秦追看到这一幕,他愣在原地没有动。
  秦追想,萧宴宁真的很看重梁靖,那今日之局和萧宴宁有关吗?如果有关,那萧宴宁想做什么?还有,萧宴宁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把人给带到宫里的?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小看萧宴宁的能力了?
  想着这些,秦追深吸两口冷气,把自己那颗悬起来的心给压了回去。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重。
  事情已经够乱了,此时此刻盯着萧宴宁的人肯定很多,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已是翰林院士卢文喻神色难看地走到他跟前:“秦大人。”
  秦追朝卢文喻颔首:“卢大人。”
  看到卢文喻,秦追下意识地想,这是一个极有用的人。
  卢文喻从年轻时就时常入宫为皇帝讲经说文,很得皇帝信任,至今也是如此。
  最关键的是卢文喻和梁靖的父亲梁绍关系不错,当年梁绍回京时伴随着一句将在外君名有所不受,卢文喻怕梁绍吃这句话的亏,还曾特意暗中找到秦追替梁绍周旋。
  后来梁绍身故,卢文喻每每喝过酒就借着酒意大骂温允不是个好东西,还写过不少诅咒温允的文章烧给梁绍。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卢文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糟糕。
  于是秦追在和他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宴宁哥哥,我要回去了。”马车缓缓离开宫门时,梁靖看着萧宴宁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要和母亲说一声。”
  萧宴宁点头:“应该的。”这种事瞒不住,与其让梁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不如梁靖亲自同他说。
  知道是知道,也明白这样做最好,萧宴宁还是觉得有些残忍。
  “我和你一起。”萧宴宁抓着梁靖的手说。
  梁靖摇了摇头,揭开母亲心底伤疤这种事,他只能自己来,只能自己承担。
  萧宴宁望着他,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脖颈处。
  不多时,萧宴宁的脖颈处被梁靖温热的眼泪染湿了。
  梁靖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他问:“宴宁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自打在福王府的佛堂见过季选,听到季选所言,梁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手在捏着。
  经过几天的平息,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认住了,可现在,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梁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死的是他的父兄。
  他们为国为家,不是坏人,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萧宴宁没有回答这个残忍的问题,真要说起来,无非就几个字,权利动人心。
  梁靖是个至纯之人,当年因义勇侯府为温家求情,梁靖便单方面和季洛清断绝来往。
  这并没有谁对谁错,这也并不妨碍梁靖觉得义勇侯府和季洛清值得来往,他们只是所处的立场不同,但彼此人品都没问题。
  现在,义勇侯府很可能是梁靖的仇家。
  往日种种突然就变得可笑起来。
  把梁靖送回梁家,萧宴宁并未离开,而是让砚喜把马车停在他曾爬过去无数次的墙边。
  不多时,梁府里面传来了绝望的压抑的悲恸声。
  砚喜看了看倚墙而立的萧宴宁,听着墙里面的动静,他悄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
  那厢,太子和四皇子瑞王因要一起办案而同行,五皇子和六皇子干脆和他们一起。
  瑞王一脸苦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父皇的万寿节搅成了这样。”言下之意,此事不是他们所为,能值得怀疑的就是萧宴宁。
  瑞王现在真有些好奇了,要是萧宴宁,萧宴宁到底怎么瞒住他们这些人的眼睛,把人给弄到宫里的。
  太子听闻此话微微一笑:“不管是谁,总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瑞王恭声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到了分叉口,太子一行人先行离开。
  回到东宫,太子对太子妃道:“父皇这几天心情肯定不好,你多带珩儿入宫给他和母后请安。”
  萧珩,太子长子。
  听闻这话,太子妃说了声是。
  东宫长史柳岸心下一动。
  皇孙。
  第122章
  皇帝近来精神不济,每天在朝堂上呆的时间不长。皇帝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很多官员心里门清儿,也不在朝堂上禀告那些什么鸡皮蒜毛的事儿了,大臣们当朝吵架的次数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皇帝心里不痛快,朝臣也没必要赶着找骂。
  再者太子、瑞王同三司重审旧案,被这一系列的事拉扯着众人的视线,皇帝在朝堂上呆的时间是长是短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而作为这次把天捅个窟窿的萧宴宁看皇帝心情这般低落,心里着实有点愧疚不安,便时常打着各种名义入宫给皇帝请安。一来是为了宽皇帝的心,二来也可以随时打听到旧案进展的情况。
  当然,皇帝也询问过萧宴宁有关义勇侯府寻找传家宝的事儿。
  除夕夜发生的事,稍微有点人脉的人都能打听到。说起来,季选从义勇侯府失踪后就萧宴宁经过那条路。
  萧宴宁和梁靖关系又好,他不受人怀疑才怪呢。
  不过怀疑归怀疑,又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萧宴宁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承认。只要没被抓到,怀疑终究只能是怀疑,成不了真。
  所以面对皇帝的询问,萧宴宁一点都没瞒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
  皇帝听罢感慨道:“也就遇到你了,要是换做别人,就那么被拦下早就不高兴了。”
  萧宴宁在心里撇了撇嘴,做皇帝就是心累,明明不想怀疑他,又忍不住怀疑他。怀疑了,又怕自己的目的被猜测到,还要想法设法找个别的话题引出这些事。
  “儿臣当时和梁靖一起,父皇知道,梁靖一直不怎么和义勇侯府的人来往。”萧宴宁皱着眉头随口道:“早知道后面有这么多事儿,儿臣当时多问问情况了。”
  他和皇帝说这些时两人正在下棋,在梁靖眼里,萧宴宁下棋的水平真的很不错。
  可在皇帝看来,萧宴宁下棋的水平实在堪忧。
  见他举着棋子犹豫半天都没动,皇帝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白棋:“你这下棋的水平都不如萧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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