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要改,”男人手下力气变大,仿佛是在惩罚他的抗拒:“齐家不需要这样的继承人。”
抽打的声音持续。
被祁家花重金延请来,保证守口如瓶的教授们在一旁沉默,同样沉默的还有面容姣好的女人。
也是他的………母亲。
往往在惩罚过后,他的母亲才会来看他。
这时候齐绥川后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帖的处理过,绑上绷带,只有绷带上渗出的淡色的痕迹彰显着发生过什么。
女人偶尔会哭,借着小夜灯查看他的伤势。更多时候只是沉默的抱着他,勒的他背后上的伤口发疼。
就像齐绥川不懂齐峪到底要干什么,他也不懂这个女人要做什么。
他只能忍着痛,听着抱着自己的女人抽抽噎噎,说着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之类的话。
所以齐绥川也不怪她。
不过,在家庭医生给出他的检查报告单之后,女人也不会再次在深夜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散发着淡黄色微光的小夜灯亮了一夜,齐绥川也睁了一夜眼。
在此之后,这盏小夜灯再也没有亮过。
这些细节是陈煦不得而知的。
如果让他知道,恐怕就不是给自己的表弟一个冷心冷情的评价,而是要质问姑母,为什么要让姑父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当然,齐绥川也不会让他知道。
如同心理医生给他的评价,他终身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感受喜怒哀乐。只能通过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混迹在人群中。
情感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齐绥川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是齐家的亲生孩子。
尽管他和齐峪在冷血与虚伪方面十分相似,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长相和父母二人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
亲生孩子真的会和父母长得一点也不像么?
齐绥川不知道答案,所以他选择了在有能力瞒过齐峪自己的动作之后,选择了去做亲子鉴定。
他获得了齐峪的基因样本,本着严谨的态度,又从陈箬那里拿到一根因为发带扯断时拔下来的一根头发。
鉴定结果出的很快。
报告显示,齐绥川和齐峪、陈箬两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真相大白。
齐绥川恍然发悟。
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足以解释齐峪对自己的狠辣态度和陈箬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但,齐家家大业大,为什么要养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对外还称他是继承人?
齐绥川按兵不动,继续调查。
在接触到齐家一个已经退休,七十来岁,精神不太好的保姆时,齐绥川得知了答案。
几年前,因为商业纠纷,他们的亲生孩子“齐绥川”被绑架失踪,凶手内讧,穷途末路之际互相残杀,被绑架的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时候,齐家在A市的根基并不稳固,而绑匪索要的天价赎金又十分高昂,无疑是个坎。
齐峪沉思良久,无视了妻子的眼泪。选择报警处理,并拒绝让媒体大肆报道,对股价不利。
他当时才三十来岁,和妻子身体健康,怎么会生不出新的孩子呢?
一个孩子而已。
只要挺过这一关,他们养得起无数个孩子。
况且,失踪那么久,说不定已经被绑匪秘密解决,只是个骗赎金的幌子。
齐峪是商人,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绑匪恼羞成怒。
他们是背水一战,早已准备好国外的身份和空头账号,只等齐峪老老实实交出赎金,立刻转移财产逃到国外隐姓埋名。
偏偏齐峪不配合。
虎毒尚且不食子!
绑匪内部起了冲突,警察又不知道为什么追踪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争执之下,两方对自己人走了火。
“嗬哧……嗬”老人口齿不清,脸歪着:“死了好几个……没留下活口……”
“夫人很……很伤心 ……”
那位保姆如今住在一家乡下的养老院,因为陪护不到位,精神头更差,说话颠三倒四。
可惜齐绥川并不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
追查到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出入尚且都有齐峪安排的保镖随行。
当时的具体场景齐绥川问不出来,但之后绑匪们大部分被抓,有一小撮人逃了出去。
藏身之处被一波波人搜了又搜,最后警方遗憾地向齐峪和陈箬表示,因为绑匪们是在河边起的冲突,血迹被湍急的河流带走,无法辨认其中有没有他们失踪的孩子。
年轻的母亲悲伤欲绝。
齐峪还很冷静,向警方表达感谢,搂过妻子颤抖不已的肩膀,表示宽慰。
陈箬没说话,只是用手巾捂住脸颊,不肯在人前落泪。
警察也犯了难。
此等恶性事件罕见,不幸遇见的家长不说打砸警察局,高低也是要狠狠闹上一番。
偏偏齐家夫妻涵养太好,到此时也不失态,男主人甚至还彬彬有礼地感激警方的调查。
礼貌是礼貌,可就无法看出几分对孩子的关心了。
有个年轻的小警察不由得说出口,随后就被老警督狠狠瞪了一眼,斥责他乱说什么话。
小警察挨了训,脸色讪讪,不敢再多嘴。
而后,齐绥川从年迈保姆含糊的音节里,大概听出了后续。
警方在一年多后终于追查到了潜逃的绑匪,审讯之后,他们交代了孩子的下落,在逃亡路上被他们随意扔下了荒郊野岭。
听见消息的齐峪立刻带着妻子前往事发地。
这时候的齐峪不复往日平静。
那张彬彬有礼的假面终于被撕碎,露出了底下的暗流与不平静。
他几乎是失态的追问警察。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问,有没有寻找到他孩子的下落?
警察们当然是全力搜寻。
只可惜绑匪在慌乱之中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把孩子扔在了哪里,偏偏又是多山多路的地界,警察们焦头烂额,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一户农家告诉警察,他们上山挖菜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又累又饿的孩子。四下询问,只得知不是哪户人家丢了的孩子。
就由村长做主,把孩子送去了不远处的福利院。
收到消息,齐峪立刻动身,先警察一步来到了农户所说的福利院。
这个地方的发展水平落后,福利院当然也非常破旧,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些衣衫不是很干净,呆头呆脑的孩子们。
有的是因为天生疾病,被家里人狠心丢下,有的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了被放弃掉。
来自大城市的齐先生和陈夫人自然没有看见过如此光景,脸色非常糟糕。
他们耐着性子等来了福利院唯一一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前些天确实有当地人送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齐峪立刻表示现在就要去见。
他还算冷静,陈箬早已泪流满面,肩膀比起一年前更加瘦削。
她手上捏着一张孩子的照片,手腕颤抖不已,还没等见到孩子情绪就已失控。
工作人员把那个孩子带来了。
那是个非常瘦削的男孩。
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能看出来是不知道谁的旧衣。上衣下摆和袖子都长一截,需要折好几下才能完全合身。
长相气质倒是和福利院格格不入,皮肤非常白,看得出是精细养着的,只是有几道细碎的,没有完全愈合的白色疤痕。
但他又瘦的很,两颊微微凹陷,看得出近期营养不良,并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受到了刺激,这个孩子见到他们也并没有开口。
已经显露出几分俊秀的脸上表情十分冷淡,黑色的眼睛深沉的像天空,冷得像一块石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非常快,尤其是齐峪和陈箬的孩子,已经失踪了将近两年。
陈箬从面前这个孩子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不管不顾的走上前,搂住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齐峪倒是还记得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是否还有其他孩子。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说的确有几个。
齐峪让他们把人带来,但剩下的孩子眼睛和耳朵都有些明显的残缺,长相也有些呆笨。
陈箬已经失去了儿子这么长时间。听见话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不顾怀中男孩的抗拒,把人死死按在怀里,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绥川……绥川……我的孩子啊……”陈箬未施粉黛的脸上眼泪横流,连日的提心吊胆与奔波早已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
跟过来的警察感动的流下了眼泪,为了不破坏一个母亲的心情,暂且题没有先做亲子鉴定。
就连齐峪眼眶也红了一瞬。
这场认亲的戏码十分顺利,只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被即将被认回去的孩子脸色未变,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