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竟是如此,”她喃喃道,随即想到什么立即紧张起来,不安地看向钟凝霜,“那之前的事,她岂不是……”
“娘!”钟凝霜重重唤了她一声。
李氏回过神来,看了旁边竖着耳朵的外人一眼,迅速噤声。
“若小语真的心智恢复自是好事,不过一切终归只是我们的猜测,情况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今日府内处置下人一事终归不光彩,莫要让底下的下人出去混说,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钟凝霜条理清晰道。
李氏连连点头,神色认真:“娘知晓的。”
毕竟奶娘这边还牵扯到霜儿,要是被有心人借机发挥,怕是百口莫辩,不如从一开始便掐断流言的根源。
旁边的男子一听这怎么行,他娘岂不是白白被打了,万一沦为废人,这钟府还会养着他们母子吗?
这么一想,他立即干嚎起来:“二小姐,您是可不能不管我娘啊!她年纪这么大了,白白挨了这么一顿毒打可怎么吃得消啊!”
嚎着嚎着,感受到身上愈发冷冽的视线,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本着人为财死的,鼓着勇气小声商量:“最起码也得给点补偿吧……”
钟凝霜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奶娘这儿我自会安排大夫保她性命。”
男子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想张嘴,就听见钟凝霜继续说:“领了钱你就不要过来了。”
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自然自然,二小姐人美心善,我娘在这儿我也放心。”
钟凝霜不冷不淡道:“管好自己的嘴。”
男子立马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眉梢间泛着喜意在钟凝霜的示意下步伐轻快地退出门外。
钟凝霜回到自己房间后在书桌前坐了片刻,最终拿起面前写好的书信投入旁边的香炉,看着它一点点沦为灰烬,随后招来门外侍立的婢女:“我记得此前太子殿下送来的礼单中似乎有株天山雪莲?”
“回小姐,却有此物。”
钟凝霜搭在桌上的指节轻轻叩了叩,视线虚虚落在身前的笔洗上,其上的笔架悬着那只用完未洗的狼毫笔,因为悬置,笔末坠着一滴将落未落的墨汁。
“小姐?”婢女见她没反应,试探着出声。
像是感受到空气中的震颤,几乎是同时,墨汁挣脱笔尖滴落入笔洗之中,在案桌上溅起细密墨渍。
钟凝霜从墨渍上移开视线,轻声道:“让人给小语送去。”
-
自从钟溪语回来后,沈翊数次上门都只得到长乐郡主受惊不便见人的说辞,今日听说长公主府有马车驶出,且去的还是程危的府上,便猜测钟溪语定然也在其中。
正巧宫中对于裴启一事已有定论,廖池身为当事人,也该知会一声,于是他便主动接下这传话的差事,估算着时间先一步到长公主府外等候。
原以为时间会有余裕,没想到马车前后脚就到了。
车夫动作熟练地拉住缰绳,惯性之下,车帘荡开一角,露出里间交错的人影。
转瞬即逝。
沈翊视线顿了下,眉心微蹙,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走上前叩了叩车壁。
“小语?”
意想中的兵荒马乱并未发生。
里头的人疑惑地应了声,大剌剌掀开车帘,朝他投来视线。
多日不见,加上少时记忆的恢复,钟溪语此刻再看沈翊不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模样变化不大,即便长开了依旧能看出同当年那个孩童相似的眉眼,显然就没费心伪装。
钟溪语眨眨眼压下心头的异样,带着些许诧异开口:“世钰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沈翊的目光从那掀起的车帘一角扫过,触及车厢中的另一人时停留几息。
绯红与鸦黑的衣袍重叠纠缠在一起,带出别样旖旎。
见二人毫不避讳此刻亲昵的坐姿,沈翊抿了抿唇。
钟溪语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仅一个照面便松开手,车帘垂下,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伴随着衣物交错的轻簌,下一瞬,车门被推开,没等旁边的下人放好马杌,她直接搭着马车就往下跳去。
沈翊默默收回伸出一半的手,没等他移开目光,注意力便被眼前翻飞的衣摆一角吸引,只见绯红的衣裙上有一片晕染开的暗色。
他沉着眸定在原地,待钟溪语站定也迟迟未移开视线。
廖池落后一步出来时注意到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的视线往去,意识到他的在想什么后神情微冷,走到钟溪语身旁不着痕迹开口:“郡主先去换身衣服吧,这种天气穿着湿衣容易寒气入体,我瞧那茶汤旁还放着槐花蜜,沾到身上难免黏腻。沈学士这儿还有我呢。”
说着他转头看向沈翊,勾着唇笑意不及眼底:“你说对吧,沈学士。”
沈翊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误会了,神色稍缓,看了廖池一眼没有反驳。
钟溪语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将顺坡下驴演绎得淋漓尽致,没等沈翊反应便语调轻快地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说完毫无迟疑地转身回府,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让沈翊入府一叙这一选择。
没去管外头那两人如何“和谐交流”,钟溪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完衣服出来发现廖池还没回来,反倒等来了一个木盒,说是钟二小姐那边派人送来的。
钟溪语好奇地接过木匣上下晃了晃,并没有什么听到古怪的声响,这才伸手打开。
刚开一个口子,便有丝丝缕缕的烟白色寒气从里头冒出,只见木匣内嵌套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冰块,中心被挖空,放置着一朵品相完美的天山雪莲。
钟溪语伸手捻着花蒂取出雪莲,另一只手轻轻触了触花瓣,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冰得手指隐隐发麻。
凝霜阿姊这是下血本了啊。
今日刚上门敲打过钟府,这个关头对方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总不能是奖励自己打了她奶娘吧。
还是说……
钟溪语走了会儿神,随手将手上的天山雪莲放回冰匣,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怎么这么久?”
“他们文官是这样的,心眼子多,说话弯弯绕绕的,烦人的很。”廖池明晃晃上眼药,注意到她发梢悬着的小水珠,拿起旁边的软帕站到她身后细细擦拭起来。
此刻得空问便起白日里发生的事。
“今日那婢女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授意……”
钟溪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肯定地摇了摇头:“她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而且我觉得……她好像很怕程夫人。”
话说出口,她像是被提醒一般,突然想起刚到程府时的违和感。
非要说的话,整个程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木偶戏场,里边的木偶被圈限在其中一隅,重复着他们各自的戏份,不得有丝毫逾越。
看似井然有序的表象下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压抑。
不过这目前这些都还是她自己的主观感受。
钟溪语偏过身仰着头问他:“他们还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吗?”
廖池伸手将她身子回正,继续给她擦头发。
“很多时候,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或许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听到这话钟溪语不由思绪一偏,联想到自己尚未恢复记忆时同廖池见的第一面,神色有些古怪。
莫不是夜幽庭的压力太大了?
不过提及夜幽庭,钟溪语倒是被提醒了,鼓着脸回头:“你何时将冷杉还我?她如今可是我的人了。”
廖池哼笑一声,不免些许吃味:“那我呢?”
“这不一样。”钟溪语伸手将他推开,转过身对上他视线,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夜幽庭是不是出事了?”
廖池手指从她发丝间穿过,察觉已经干透,便放下手中的软帕在她对面坐下,没有隐瞒。
“云槐,也就是夜幽庭右司使失踪了。”
对于这位右卫使,钟溪语不甚熟悉,唯一的印象便是当初在御书房前的一面之缘,之所以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对方投来的那道带着寒意的视线。
着实算不上善意。
“年关当晚,我中埋伏之际担心对方留有后手,以防万一便给他放出信号,没想到从始至终人都没有出现,才导致你险些落到那些人手里,可是回来后我才知道,也是那晚以后他彻底没了踪迹。”
“当时他可有任务在身?”钟溪语一针见血道。
廖池惊讶于她的敏锐,点点头:“殷王死前,给了陛下一份名单。”
却是点到即止。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若是夜幽庭右司使出事的消息泄露,或许,会引来一场针对夜幽庭的围剿。
而眼下自己裴家遗孤的身份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难免行动受限,加上悬而未决的安岭一案……
怎么就这么巧,都凑到一块儿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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