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钟溪语抬起头,就见对方吊儿郎当地看过来,眼神放肆得令人不喜。
明眼人都听得出,此人方才开口显然也不是出于好意。
冷杉不动声色地看了钟溪语一眼,薄唇微动:“平阳伯次子方奇,皇城中数得上名的纨绔,平日里欺行霸市,劣迹斑斑。”
钟溪语奇怪地抬头,似乎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做起了介绍。
“此番就算是郡主欠我的,下次一起玩啊。”方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脸上笑容格外灿烂。说罢摆摆手,同她擦肩而过。
钟溪语回过神来,只听见了这最后一句,就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
作为今日诗会的裁判,为避免底下的人攀交情而失了公允,在沈翊的提议下,太子同千鹤书院的几名教习干脆一道泛舟湖上,等待稍后的流殇席。
除了他们,船尾还独自坐着一个女子,安静得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几人站在船头看了一会儿风景,突然发现岸上出现一阵骚动,声音都传到湖心了。
太子招来侍从询问究竟。
“回殿下,是长乐郡主和段小世子。郡主丢了一只猫儿,正让人在园内搜寻,段小世子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在园中乱窜,惊得其他人四处避让。”
“胡闹!”太子沉下脸,“还不快让人将马控制住!”
另一头的女子合上的眸子缓缓睁开,眼底终于多了几分兴趣。
沈翊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钟溪语会出现在这里,视线朝岸上投去开始搜寻着钟溪语的身影。
出了这等事,太子也没有游湖的兴致了,直接让人划回岸边。
一行人上岸时,便看到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
只见马儿已经发完疯,精疲力竭地卧倒在地上,在它身旁,一只白猫抱着胖乎乎的锦鲤一个劲儿地舔舐,而钟溪语就坐在二者中间怜爱地给泪眼汪汪马儿喂水,在他们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默默咬着满脸艳羡手帕的段嘉容。
众人:“?”
钟溪语感受到头顶投下来的阴影,抬头看清来人后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身体。
“太、太子哥哥……”
太子的眉心早已皱成一团,正想呵斥,旁边的女子已经先一步上前。
“郡主,地上凉,还是快起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扶钟溪语。
太子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没再说什么。
罢了,他这位表妹到底心智不全,做出再荒唐的事也不奇怪。
钟溪语抬起头,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太后寿宴当日坐在太子哥哥身边的漂亮姐姐,不由眼睛一亮。
“郡主衣裙弄脏了,我带她去换。”女子没有抬头看太子一眼,语气像是单纯的通知,说着便去牵她的手。
“等等!”钟溪语蹲下快速抱起糯米塞到冷杉怀里,这才重新递上自己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站在太子身后的沈翊看着钟溪语远去的背影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从始自终,对方的目光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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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侧频频投来的视线,女子目不斜视,在对方的视线又一次落在自己脸上时,冷不丁转头,似笑非笑道:“好看吗?”
钟溪语并没有如她所想般害羞地避开视线,反倒认真地点头:“好看!”
女子不禁笑出声。
“漂亮姐姐,你是我未来嫂嫂吗?”钟溪语没忍住好奇问。
女子状似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回答:“应该不是。”
钟溪语顿时睁大眼,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愤愤:“三哥哥又骗我!”
杜蓝瞧着她此刻的模样,觉得这位小郡主当真是有趣极了。
“你那三哥哥还说了什么?”
“他说太子哥哥会娶秦家的人当正妃。”
“嗯,这倒是没说错。”杜蓝笑着点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房间,止住话头,“到了,需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钟溪语迟疑了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房门合上,两人的对话渐渐听不真切。
冷杉抱着糯米倚靠在外头的梁柱上,视线一眨不眨瞧着一丈开外将落不落的红色山茶花,静默不语。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子身边的人就已经来催了好几趟。
钟溪语头一回换衣服换得这么心惊胆战,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有人来禀流觞席开场了,让她们快些过去。
等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时,钟溪语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也不是来参加诗会的啊?
第29章 流觞席取自曲水流觞之意……
流觞席取自曲水流觞之意。
庄内假山布置精巧,山腰处有一处凹陷,形成了天然的蓄水池,恰好前些日子下了场雨,水流蜿蜒而下,浮岚暖翠,颇有意趣。在河渠两旁摆上蒲团,便成了天然的流觞席。
因是诗会,便由一水儿的白底青瓷碟代替觞杯,托着诗文牌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便取碟作诗,若所作胜过牌中诗文,则留下瓷碟,反之则要将其放回河渠,等待下一位胜者。
钟溪语和杜蓝回来时,其余人都已经落座。
“凝霜阿姊。”钟溪语动作轻快地在钟凝霜身侧的空位上坐下,抬头便看见对面的沈翊,立刻朝他挥了挥手,“世钰哥哥,你也在啊!”
钟凝霜动作娴熟地替她理了理一路跑来稍显凌乱的碎发,笑道:“急什么。”
沈翊颔首,薄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便被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长乐,你可算回来了,他们在此处办什劳子诗会,听着就无聊得紧,正好小花也恢复了,我们快走吧!”
就在这时,太子略带不悦的声音从上头响起:“段世子大可自便,可长乐心智不全,不能与你一同胡闹。”
段嘉容转头见钟溪语端正坐好,并没有反驳的意思,也只好泄气坐下。
星星瓷碟从上游徐徐飘来,在粼粼碧波的映照下,幽情逸韵,风雅已极。
钟溪语支着脸,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抑扬顿挫地颂诗声,同斜对面的段嘉容交换了个“好想逃”的眼神。
沈翊若有所觉,拿起帕子净了净手,旁边是剥好的满满一碟松子。
“小语。”他开口唤了一声。
钟溪语下意识朝他看去,就见他袖子微挽,将瓷碟放于水面朝对面轻轻推来。
“给你解馋。”
钟溪语眼睛一亮,连忙俯身去捞。
钟凝霜原本视线落在前方。
不远处,太子时刻照顾着杜蓝,凡事亲力亲为,倒是后者爱答不理。不少人似乎也觉得震惊,频频投去视线,心中颇为错愕。
秦绾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二人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正走神之际,余光瞥见钟溪语的动作吓了一跳,钟凝霜还以为她栽水里了,连忙伸手,等她坐好才发现她手上的碟子,下意识看了沈翊一眼。
钟溪语将碟子往她眼前递了递,没心没肺道:“阿姊,你吃吗?”
见钟凝霜摇头婉拒,便拿到二人中间同冷杉一起分享。
这时,一白底青瓷碟在水波的助推下,缓缓停在了钟溪语身前。
钟溪语只觉得周遭一静,茫然抬头,这才发现身前的诗牒。
诗是作不了一点的,钟溪语自我认知明确。
呃……要不,给他们推回去?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来吧。”
“我替小语好了。”
沈翊和钟凝霜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旁边的人见状笑着提议:“沈学士自不必说,钟二小姐的才名在座想必也都有所耳闻,不知在诗文这一块,谁更胜一筹?不如就此机会一判高下,诸君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
其余人纷纷应和。
太子来时便说过,今日以诗会友,没有君臣,众人原本还有些放不下,但见太子始终和气,且一直未开口,渐渐地也放松下来,这才一时忘了场合,直接越过太子说出那一番话。
等众人回过神来,均是心中一颤。
所幸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抬头看了眼,似乎对眼前的走向来了几分兴致。
钟凝霜站起身,分别朝太子和沈翊的方向欠身,温声细语道:“不敢攀比沈大人,不过既然诸君开口了,自然没有败兴的道理,便由我来做那引玉的砖吧。”
“钟二小姐谦逊了。”
不远处,秦绾看向钟凝霜的眼神倏地冷下来。
见到众人的注意力转到钟凝霜身上,钟溪语松了口气,但也坐不下去了,要是再来几个碟子停在她面前,总不能都让凝霜阿姊替她吧?
她给段嘉容使了个眼色,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一副随时开溜的姿态。
就在这时,余光中掠过一片白色的绣袍。
“郡主。”伴随着湿热的呼吸,一声呓语轻轻落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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