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辛桐却已经深谙跟这位少爷的相处之道,淡定点头。
  “你说不是,那就肯定是。”
  “你慌什么,洗个内裤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都要洗内裤吗。”
  “我看比起这条内裤,你还是更应该遮一遮你的上半身。”
  这话说完,江崇焰陡然一僵,才想起来自己没穿上衣,慌乱转身背过去,一把扯过旁边的T恤套上。
  穿衣时动作幅度大,背肌鼓起一瞬,像起伏的山脉。
  又在下一秒就被垂落下来的衣物遮住。
  他背对着她,俊脸薄红,咬着牙。
  “你进别人房间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你也没关门啊。”
  辛桐敷衍地道了个歉,还笑嘻嘻地不忘初心,“包子吃不吃。”
  江崇焰用力闭了闭眼睛。
  深呼吸,努力平复,终于挤出两个字。
  “不。吃。”
  “早说不就完了嘛。”
  那女人点点头,问到了答案就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跑出去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回来,轻飘飘留下一句“黑色。平角。我看到了。”就又跑了。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江崇焰“啪”地用力关上门。
  *
  他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迎面浇下,他闭着眼睛站着,什么也没做,大脑里空空荡荡。
  江崇焰有点恨这样的自己。
  才刚刚从床上惊醒五分钟,梦里那温软到极点的感觉才刚刚结束。脸色难看,混乱着去卫生间,紧接着就又看见辛桐站在门口叫他、面色如常地跟他说话。
  刚刚才在自己隐秘的梦里出现、承载他所有低俗欲望的人,紧接着就又在现实中站在他面前,神采飞扬地问他一些他根本没心思听的无聊问题。
  那一瞬。
  明明已经知晓自己身在现实。
  明明两人都衣着完整。
  明明只隔着短短的几步路距离,所以身体有任何异常变化都很有可能被发现。
  ——可是江崇焰依然不受控制地,又起了反应。
  操。他骂了一声。
  金发被打湿贴在脸侧,水流流过他精壮的上身。他表情阴沉地盯着面前虚无空白的空气。
  练舞多年,体能核心训练是常态。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受控过。
  ……恨这样的自己。
  *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
  出来以后,头发半湿着。随便扯了件衣服,套了件卫衣,无精打采地走出房间。
  别墅里空空荡荡,安静一片。
  一个人都没有。
  已明确说了不吃,也都知道他不怎么吃东西,但是桌子上还是留了两个包子和一杯温热的豆浆。给他留的。
  走了一圈,一个人也没见到,连两只狗都不见了。
  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
  突然听见后院的方向似乎有声音。
  朝着那里走过去,他远远看见宽敞的院子里,姥姥坐在木头椅子上,拿着个小水壶在浇花。旁边两只狗满院子撒疯。辛桐穿着雨靴,挽起袖子,正在地里拔萝卜。
  ……真是好一派田园生活景象。
  大小姐从来没来过乡下,更没亲眼见过农田和种在地里的蔬菜,兴奋得不行。
  穿着从未穿过的雨靴,脸上还有一撇脏兮兮的泥巴。费了老大劲从地里拔出一根萝卜,只可惜技术太菜中途还断了半根在地里。
  一个后坐力坐在了地上,喊了两声痛,又兴冲冲爬起来跑到姥姥面前献宝炫耀。
  “姥姥快看!我厉不厉害!”
  姥姥站起身,去晾衣绳上把洗干净刚刚晾干的手帕拿下来,坐回来给辛桐擦脸。
  “脏兮兮的小囡。”
  没过一会可乐和雪碧也跑累了,也都坐在辛桐旁边,抬起头吐着舌头看姥姥。
  “这还有两个更脏的。”
  她给辛桐擦完,又换了个帕子,开始给狗擦。
  ……
  江崇焰站在原地,远远看着。
  看见辛桐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就迅速低下头,收回目光。
  梦境尚且是私隐的,秘密的。不说出来,就只停留在幻想层面,永远不会被他人得知。
  可就算除开梦,昨晚有些事情,也是真切发生过了。
  酒精过敏让人心跳加速,浑身发红,脑子昏沉。
  即使那时会昏了头觉得是在做梦,可是醒过来之后,清醒冷水般浇遍全身,也会不由自主一点点想起来昨夜纠缠的身体,怀里人柔软的身躯,香气弥漫的发丝,和被吻得艳红湿润的唇。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她没心没肺选择又多,并不把自己当成特殊存在。
  客观思考,两人之间对抗和争吵更多,更早的时候还互相看不惯,严格定义下也只不过一句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朋友”。
  可是却接吻、拥抱、身体接触,做了远超出朋友界限的亲密事。
  并且眼睁睁看着自己对这个讨厌的女人陷入了完全反转于“厌恶”定义的性幻想。
  高傲叛逆的天之骄子,可以付出百倍精力去追求世俗定义上的成就和梦想。各国精英对决的世界级比赛对他来说像囊中取物,年轻气盛,不可一世,锋芒尽显。
  可是却只有在面对她,
  那个世界上唯一的、最讨厌的、最低俗恶劣好色冲动的女人。
  江崇焰却完完全全,无计可施。
  永远地被拿捏,被逗弄,被痛苦挫败地牵着鼻子走。
  ……
  江崇焰站在客厅里。
  老家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在他身上。微风带着农间湿远的气息吹过他耳侧散碎的金发。
  身在从小生长的歧玉村,广阔的山原或许能给人那么一点点灵感和勇气。
  辛桐拔完萝卜回来逗狗的时候,江崇焰走到她面前。
  试探,别扭地开口。声音低沉。
  “昨天晚上的事。”
  “你,还记得么。”
  男人插着裤兜,看向别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且随便。
  “你怎么想的。”
  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栋别墅里三个人两条狗,昨夜只有她全程清醒且在场。
  这女人性格直,说话又从不顾忌,什么虎狼之词淫词秽语都敢往外说。
  江崇焰并没有在期待什么回答。
  他心说没什么好期待的。顺嘴一问而已。
  他看见辛桐听完了这句话,停了手上摸狗的动作,抬头看他。
  “昨晚?”
  辛桐确实坦荡。没有装傻也没有逃避,这都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她说的是:
  “昨晚你病了呗。”
  她站起身,嘻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什么感情?
  他们两人现在总是吵吵闹闹、偶尔的时刻姑且称得上“朋友”的感情。
  我知道你主动亲上来是因为你病了,脑子不清醒。我也是半推半就的,反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就停在这就行了。
  别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别往下深究。放轻松,没什么。
  ……
  江崇焰那一刻就听明白了辛桐这句似是而非、奇怪而难以理解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像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闷棍。
  从头麻到脚。
  惊惊孑孑,冷冷戚戚,心脏抽着麻,最后在辛桐的注视中慢慢低下头。
  牙都咬碎了。挤出来几个语气词。
  “哦。”
  “嗯。”
  他最后笑了一下。
  但是没让辛桐有机会看见他的表情,转身走了。
  *
  宁静美好的一个周末结束在了歧玉村。
  小乡村散心效果很好,尽管没能看到流星雨,但是体验到了很多别的东西,全程辛桐的心情都特别好。
  姥姥给她装了一大罐腌萝卜非要她带走,她最后偷偷给姥姥留下了一沓钞票。最后开着车在周一回了梧城。
  生活重新恢复正常,她又开始了上课、做衣服、跑市场、做方案的独自忙碌的生活。
  但是她却感觉,江崇焰对她冷淡了许多。
  平时并不会主动躲避不见面,但是如果遇见了,也只是淡淡扫一眼,不怎么说话。
  以前日日都去江家吃午饭,现在却只是一星期去一次,只是回去看江远滨的过场。在餐桌上遇见了,同桌坐下吃饭,全程也毫无交流。
  辛桐有时去请教几个制版上的问题,他却再也没回答过,吃完就走,多一秒也不会逗留。
  好歹也认识了两个月,平常虽然话不多但是多少也能聊两句,辛桐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疏离。
  可是偶尔主动挑起话题,他却一个字也没回答过。像是他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个样子,桀骜,锐利,冷淡,对不在意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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