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可如今,他频频动作,只怕……沈尧猜到了什么。
“这么说,这次薛昭的死也是沈尧做的?”
“臣也是怀疑,所以……才派人在朝堂上试探。”
薛杜若点头,她也猜到此事是赵无逸安排的。
她闭上眼,仔细复盘这些事情。
薛昭打草惊蛇,沈尧杀了他却捋走了薛天明。
他一定会逼问他知不知晓当年之事,只是……
她蓦地又睁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薛天明现在如何了?”
“他……疯了。”
“疯了?”
薛杜若怔住,他们当年下的毒也只能让人出现幻觉,却并不会使人发疯。
“娘娘,或许是……他服药太久,已经彻底醒不过来了。”
薛杜若明目低垂,也是……用了十多年的毒,恐怕早已承受不住。
只是疯了倒也好,沈尧就再也问不出什么。
她眸光流转,深深地叹息,“阿南,你……还记得你我初遇那日吗。”
“臣……记得。”
众人只知道赵无逸出身寒门,却从未有人知道。
他是薛杜若捡来的。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薛杜若不过十岁,她与母亲归家时路过一条小巷。
见到了赵无逸小小的身子蹲在路边讨饭。
她看着心疼,“母亲,我们将他买回去吧。”
她母亲将她胸前的衣领扯在一起,抵挡寒风,“买他作甚,家里的下人已经够多了。”
“母亲,反正……弟弟还缺个书童,你看他手指都冻坏了。
母亲,我们就收留他吧。”
薛夫人拗不过她,而且薛府也不差他一口饭,于是就将他买了回去。
只是薛凌霄并不喜欢买的这个书童。
于是赵无逸便成了薛府的下人,只是……他却时常偷听薛凌霄念书,晚上捡他不要的废纸临摹学字。
可没有老师教导,他……也不过只学了个皮毛,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好在闲下来的时间他可以偷偷地看薛杜若。
薛凌霄每次都要骂他,“看什么看,我姐姐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
皇后?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身份?
于是他将那份爱恋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直到他看着她一步步为了那个位置沦陷,发狂,甚至是……
“阿南,有时候我特别怀念在薛府里的时光,只是……这些年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只有你明白,我……为薛家都付出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怨我的,对吧?若真有朝一日,薛家真出了事,你……也会护着我吧。”
赵无逸无声地笑了笑,他……早已猜到了今日薛杜若叫他来的目的。
他缓缓将头,深深地贴在石面上,“臣,愿为皇后娘娘肝脑涂地。”
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薛杜若欣慰地笑了。
赵无逸走出宫门。
回想起这二十载。
薛凌霄不日就要回来,永安帝与沈尧早晚有一日会查到他们头上。
而薛杜若也是薛家的人,自是不能幸免,哪怕她这些年一心向佛,明哲保身,久不出门。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上,势必……要至死方休。
只有他……才能挡在前面,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走出宫门后。
赵无逸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经过一家摆摊的面馆时,摊主叫住了他。
“赵大人,进来吃碗面吧。”
一坐在那吃面的年轻人也附和道,“是啊,赵大人,我请你,上次我爹生病还是你给我拿的银子呢。”
赵无逸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
直到他走到路口,看到有人在烧纸,他才恍然想起,已经清明了。
他走到办白事的铺子,将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买了整整两大捆的冥纸,在路口将他们一把火点着。
一阵风吹过,刚刚燃烧的纸瞬间又灭了,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回地上。
旁边有老嬷嬷提醒他,“你这样点是不行的,你得画个圈你的亲人才能收到。”
赵无逸不作声,依然固执的点着,他是孤儿,又何来亲人?
冥纸终于被点着,他静静地看着那堆燃烧的火。
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也为了他自己。
他虽没有亲手杀死他们,却也手沾鲜血,助纣为虐,此生必不得善终,只希望下一世他们能够往生,他愿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65章 少年天才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通达……
五日后,兖州城外。
阳光和煦,草木初萌,林间有风吹树叶,轻轻摆动。
林妙仪靠坐在树下,沈尧在她旁边,紧盯着面前的锅,时不时地伸出手搅拌一下,锅中咕噜噜地冒着泡,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待药熬好,他将药倒在碗里,用扇子轻扇,又盛出一勺。
这几日林妙仪吃了药总是犯困,大多时候在马车都是睡着的,好在沈尧也不吭声,他就默默地坐着,倒也避免了尴尬。
她接过碗,低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沈尧却不动,固执地把勺子停到她嘴边。
林妙仪叹息,每次都是,只要她说自己喝药,沈尧就不说话,她只能就着勺子轻抿一口,垂下眼,“其实……马上要进城了,你又何苦在这里煮药浪费时间。”
沈尧低着头,在碗里又盛起一勺,他嘴里回道,“再急也总不差这一时半会。”
林书宴也从一旁凑过来,他眨了眨眼,“是啊长姐,长姐,是大夫说的,你这药必须每日三次,按时服下,一点不得耽误。”
其实这话是林书宴编的,因他早就看出来,沈尧喜欢林妙仪,他就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这一路上,沈尧就掐着时间给林妙仪熬药,雷打不误。
林妙仪喝完药后,对着林书宴淡淡地笑,“你这趟出来倒是活泼不少,怎么样,骑马很累吧。”
林书宴揉揉屁股,嘴硬道,“不累,长姐,我能挺住。”
不远处,兰絮拄着下巴蹲在地上,捡起树枝扒拉着地上的土。
阿招手里拿着刚摘好的果子,用衣角擦干净,递给她。
两个人边啃着果子边盯着几人看。
阿招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糊感慨,“你说……我家王爷对你们小姐那么好,她怎么就一直无动于衷呢。”
兰絮翻白眼,“好吗?哪里好,自从认识你家殿下,小姐就一直在受伤,这么一对比,我倒觉得表少爷不错,不过……听小姐说,他要成亲了。”
阿招差点噎住,他惊讶,“啊?书呆子要成亲了?他怎么没告诉我?”
“人家成亲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招小声嘟囔,“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认了哥的。”
待一行人休息好,又重新出发,马车渐渐地驶入山脚下的村子里。
林妙仪听着车外渐渐热闹起来,她从车缝看过去,却恍惚,好像回到了过去。
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她八岁,即便已经失忆,却也知道……这里不是家。
她哭的厉害,可师父年轻,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她。
是村子里的刘嬢嬢抱起她,将自己烙好的芝麻饼喂给她吃,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饼,慢慢地也就不哭了。
后来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跟着师父下山。
这个时辰,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张二婶一定正坐在院子门口洗衣服。
刘嬢嬢则要和面,明日才好出摊。
而西边院子里的王大爷应是躺在摇椅上发呆,旁边摆着一壶茶和一盘棋。
村子的正中间,还会有一群孩子踩水坑踢毽子。
林妙仪没有下车,是因为她害怕他们问起她怎么不回来时,她没有办法作答。
她看着远处地晚霞,夕阳落下,暮色渐起,苍梧山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她对着身旁的人轻声道,“山路漆黑不好走,村东头有间空的屋子,今夜……就在那歇息一晚上吧。
明日天一亮,我们就上山。”
沈尧眸光深邃,轻点下头,“好。”
都说近乡情怯。
林妙仪却只恨这时间过的不够快,她只想……快点见到师父。
……………………
次日天刚亮,几人就出了门,苍梧山下,繁花盛开,草长莺飞。
沈尧抬头望去,山脉陡峭威严,蜿蜒起伏,马车……是上不去了。
他牵着林妙仪下了马车,就蹲下身,对她说道,“我背你吧。”
林妙仪踟蹰片刻,苍梧山是庆国最高的山脉,她曾走过许多遍,即便是以前的她也要走走停停两三个时辰,如今她的病也只会拖慢脚程。
她不再犹豫,趴了上去。
山路难走,好在风景秀丽,四周群山环绕,尽是花香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