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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兰姨娘似知她所想,不待她把话说完,便欣然同意:“我那些东西备得不少,你若用得着,便都拿去吧。”
  周缨道过谢,追上两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小孩,带他们回去找蒋萱。
  “行吧,我陪你过去。”折腾了一上午,崔蕴真读书的兴致已散了大半,好在和周缨亲近的心思还未尽,懒懒散散地随她一同前往澄思堂。
  两个小崽子一进院门就跑得没了影儿,蒋萱正和韦湘在说话,听见吵嚷声,笑说“还知道回来”,吩咐婆子去看看,又继续接着方才的话说:“月底成安王妃做寿,去岁公爹做寿时,成安王府送来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成色好极,在众宾客里也算尽心的,我昨儿去盘点了库房,倒是很难再拿出比这更好的贺礼。”
  “崔家这些年早不比盛时,成安王府却一直不曾慢待咱们,这份情意如何也当记着。”韦湘思忖片刻,拿主意道,“先前三郎的事,上下打点耗费不少,如今虽暂时吃紧了些,但该还的情意不能敷衍,既清不出能入眼的贺礼,你且去瞧瞧我库房里的物件,总该有两件能当大用的。”
  蒋萱推辞不受:“小库房里都是您早年从家里带过来的嫁妆,公爹早吩咐过,无论如何不得挪用。”
  “无妨。”韦湘怜爱地看她一眼,“如今咱们家是空有面子没有里子。昔年大郎也还算有些前景,可惜是个没福的,早早去了。这几年三郎倒还能撑撑门庭,偏又闹出这许多事来。你操持这个家很是辛苦,没让各显贵之家因这些事与咱们淡了来往已是不易,再没有让你操心银子的道理,你先拿去用,左右还能支撑个几年,也多费心帮二郎打点,咱们家往后,终归还是得靠你们夫妻俩。”
  话说到这份上,蒋萱应下,又说:“明年小姑子也该及笄了,这是桩大事,我打算先慢慢预备起来,不过是依先前她姊妹的办法呢,还是另设规程,还得先问过婆母的意思。”
  “蕴真这孩子,自小和三郎亲近,与咱们都算疏淡。如今三郎有家回不得,蕴真面上不说,但心里定然积了郁气,此事上必办得让她高高兴兴的才好。依我看,诸事都先问过她的意思,她的闺中密友,也由她自己来下帖。”又说,“等及笄礼过,也当有人上门提亲了,你且留意着。今时不同往日,这事不能由她一人说了算了。”
  正说话间,崔蕴真和周缨并肩走进来问好。
  蒋萱忙说给她二位添麻烦,周缨客套道:“二少夫人客气,不过是聚在一处玩闹,耽误了易哥儿读书,您不怪罪已是万幸了。”
  寒暄一阵,两人告辞出去,韦湘注视着周缨的背影,赞道:“先来的几天还有几分局促,短短时日,面上看着倒沉稳大方多了。”
  “您拿她亲女儿般地待,衣食用度都特地交代要和小姑子一样,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样精心护持,能差到哪里去。”蒋萱顿了顿,接道,“再说,周缨姑娘出身虽低,但现今附籍外祖家,不知情者看来也是清正人家,且自来咱们府上起,看着为人处世都还算不错。”
  韦湘神色肃然,沉思一阵后方说:“接她回来时我倒没想这么多,只觉着这姑娘吃的苦头太多,又有恩于三郎,合该帮衬一把。如今倒突然觉着,她虽出身寒微了些,但心性样貌都算得上上乘,若机缘合适,待她孝期满,三郎之事也了结,便留在三郎房中也未尝不可。”
  “三弟虽说一表人才,待人又是极好的,这事若成,算不得亏待周姑娘,但总归还是要问过姑娘家的意愿才是。倘若周姑娘愿意,自然好事一桩。倘若不愿,周姑娘年纪倒也到了,婆母做主收作义女,待她孝期过了,以崔家女名义出嫁,也能说门还算不错的亲事,总比她自谋生路强些,也算不辱没这份恩情。”
  韦湘目视二人方才离去的月洞门许久,默然半晌,方说:“她孝期尚长,日后再议吧。”
  第30章
  ◎困鸟倚笼,振翅难飞。◎
  大年夜,风静雪悄,崔家家主领子孙祭祖,周缨作为外人不便参与,便在怡园中多消磨了阵时间,待蒋萱着人来请,方起身前往饭厅。
  席间小辈纷纷说些讨巧话逗长辈开心,崔公倒瞧不出什么,韦湘的眼角却不合时宜地有些红,崔蕴真看得鼻尖发酸,忙斟酒上前,同韦湘逗趣儿贺岁:“阿娘明朝必胜今日,人比花娇。”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韦湘被她逗得一乐,泪珠倏然滚落下来,悄悄抬袖掩住拭干,又招呼崔含灵上前,将一枚工艺精致的金锁戴于她颈间,看了又看,连连夸道,“含灵这丫头越长越讨喜。”
  含灵耐不住,冲她做个鬼脸,拉过哥哥的手便往中庭玩闹去了,不多时院中便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和孩童四下跑动的声音。
  蒋萱忙命丫头婆子都盯紧了,生怕这两位小祖宗闹出些事来。
  韦湘命人呈上四只螺钿箱奁,笑着说:“今日吉祥,四位小辈都有彩头,”说罢招呼丫鬟分呈给四人,给崔则的是一套文房,给蒋萱的是一副头面,给蕴真和周缨的则是制式一致的两支闹蛾金钗,其上金蛾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崔蕴真乐得嘴角微张,却佯装生气:“母亲不公,偏心二嫂。”
  “你二嫂平日操持家中庶务,比你们两个要多费多少心思,你连这点都要计较?”韦湘打趣她。
  蒋萱也假作奚落她:“小姑若瞧得上,拿去便是。”
  “母亲送给二嫂的,我怎敢要?不过我也得向嫂嫂讨个彩头,等出了正月,二嫂替我聘个西席吧,我想好生念上几个月书。”
  “哟,这是怎么了?过着年呢,倒突然发愤忘食起来。”蒋萱仍拿她取乐,“不过读书这等大事,我怎敢怠慢,不用出正月,等过了上元,二嫂定替你聘位德高望重的好先生回来。”
  蕴真轻哼一声,挽过周缨的手便往外走,噘嘴道:“你们都取笑我,我也和周缨姐姐说体己话去,不与你们这些人共处一室。”说着还不忘拿上那两支金钗。
  身后笑成一片,连崔公都放声而笑,直呼此女甚不像话。
  崔蕴真倒不介意这些奚落,将金钗替周缨簪上,忿忿地踩着雪往回走,脚下用力得紧,踩得雪地嘎吱作响。
  提灯的丫鬟隔着有段距离,光线晦暗,周缨看不清她的神情,亦察觉出她此刻颇有些闷闷不乐,但也不出声劝慰,只安静地跟在后头往她院中走。
  行至一半,蕴真忽然问:“周缨姐姐,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坐坐?”
  “好。我无事在身,若你今夜无习俗要守,可与我一道。”
  “那就好。”蕴真再度挽过她的臂弯,并排转往怡园走去。
  进门时,蕴真吩咐仆妇先回院中,晚些她自行回去,婆子犹疑,周缨赔笑说:“晚些我让松心亲自带人送二姑娘回去,各位妈妈先回去吃茶吧,这天儿冷,干等着也难受。”
  众人这才半推半就地散去,两人慢慢行至明间,热气扑面而来,周缨替蕴真解下斗篷递给竹影收好,又吩咐松心去打热水来伺候,末了还不忘嘱咐去煮壶醒酒汤来。
  蕴真脸色红晕,眼睛微眯,显然已有醺意,周缨将她扶至里间榻上坐下,帮她擦过脸,又等她洗完脚,才问她:“好些了么?也没吃两杯酒,怎么就醉了?”
  “我没醉。”蕴真趿拉着云头履,歪歪斜斜地爬上周缨的炕,显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卧房了。
  周缨无奈跟过去,不自禁地在她颊上轻轻掐了下,揶揄道:“你这醉鬼。”
  蕴真歪着身子靠在周缨身上,嘴里嘟囔着自个儿没醉,含糊不清地说着醉话,周缨凑上去听,只听明白一句——“他们都只当没他这个人”。
  周缨遣退侍女让自去过节,自个儿慢慢将蕴真发饰拆下,喂她喝完醒酒汤,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她睡下,掖好被子,才抽开身,走至梳妆镜前,揉了揉已经发僵的脸颊。
  陪笑到底是件难事,她想。
  待蕴真睡熟了,她自柜中取出一只剔红莲花纹漆盒,提着六角风灯悄悄前往兰姨娘的住处。方在院外和守院的婆子说了几句,里头便传来兰姨娘的声音:“谁在外头说话?”
  婆子忙说:“是周缨姑娘来了。”
  兰序迎到门前:“周姑娘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周缨捧着那只剔红漆盒,解释道:“以为兰姨娘还在澄思堂守岁,便想托这位妈妈转交,谁知道您竟在屋里,不曾主动进来拜会,还请恕我无礼。”
  “我不喜热闹,便早些回来休息了。”兰姨娘将她引进屋内,在罗汉榻前落座。待漆盒打开,见里头是只精致绝伦的九转莲花灯,眼睛立时亮了一下,忙取出灌好灯油,甫一点燃,果见莲台轮转,莲瓣绽开。
  眼泪倏地坠下,兰序忙拿袖掩住,连说失态。
  “适才瞧见兰姨娘在席间怏怏不乐,猜想此物或可解几分烦闷,便趁夜来叨扰兰姨娘了。”
  兰序连连道谢:“不过瞧了半日,便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来,周缨姑娘好巧的手,真是羡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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