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尝尝这个。"温含章掰了块月饼递到沈知澜嘴边,"新调的莲蓉馅。"
沈知澜咬了一口,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有白头发了。"
温含章笑道:"你早就有啦。"她伸手拂开沈知澜额前的碎发,"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月光如水,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白玉镯已经戴了十八年,愈发温润透亮。小满跑过来,手里举着盏兔子灯:"娘亲们看!我做的!"
灯笼上歪歪扭扭绣着"团圆"二字,针脚虽不工整,却透着稚拙的真诚。沈知澜接过灯笼,忽然从袖中取出封信:"今日收到的,京城绣坊想聘你去做教习。"
小满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那...娘亲们..."
温含章拉她坐下:"想去就去。"她与沈知澜相视一笑,"我们当年不也是这般闯出来的?"
沈知澜点头:"家里有我们。"
小满眼眶发红,突然扑进两人怀里:"我一定学成回来,把咱们布庄开到京城去!"
夜风拂过,葡萄叶沙沙作响。温含章望着天边圆月,想起那个改变她两世命运的雪夜。如今岁月静好,爱人相伴,养女成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悄悄握住沈知澜的手,十指相扣。白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如同她们锦年如歌的岁月。
番外十三·锦心绣口
立夏时节,沈家布庄后院的老槐树开花了。温含章支起绣架,教小满绣一幅百蝶穿花图。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但捏着绣花针的样子还是像小时候拿木剑似的,笨拙又认真。
"手腕要柔。"温含章从身后握住她的手,"针脚要密,像这样..."
沈知澜坐在廊下看账本,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阳光透过槐花间隙,在绣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含章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木芙蓉,低头教习时,颈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那里有颗朱砂痣,是她最爱亲吻的地方。
"澜娘亲!"小满突然喊道,"章娘亲说我绣的蝴蝶像飞蛾!"
沈知澜放下账册,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这些年她的腿疾好了许多,虽还不能久站,但已能短距离行走。她俯身看了看绣绷,笑道:"确实像只醉蛾。"
温含章噗嗤笑出声,眼角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温柔。沈知澜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她第一次教温含章打算盘时,那人也是这般笨拙又执拗的模样。
"不绣了!"小满丢开针线,气鼓鼓地跑向厨房,"我去帮阿泉爷爷做槐花糕!"
待脚步声远去,温含章突然拽住沈知澜的衣袖,将人拉坐在自己身旁:"澜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绣花吗?"
沈知澜耳根微热。那是温含章刚来布庄的第二年,她们躲在染坊后间,共绣一方帕子。结果针脚歪斜,最后只能裁成两半,各自珍藏。
"记得。"她从袖中取出块旧帕子,边缘已经泛黄,"我的还留着。"
温含章眼睛一亮,也从怀里摸出半块:"我的也是!"
两块残帕拼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并蒂莲终于完整。沈知澜的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针脚,忽然被温含章握住:"现在我的针线可比当年好多了。"
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香囊,上面绣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角落里还藏着个小小的"澜"字。沈知澜接过香囊,嗅到里面装着晒干的槐花和艾草——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我也有进步。"沈知澜从腰间解下个荷包,"给你。"
温含章打开荷包,里面是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内里封着一朵小小的桑树花。她忽然想起这是去年桑园开花时,沈知澜特意请琉璃匠人烧制的。
"你们又偷偷交换信物!"小满的声音突然从厨房窗口传来,接着是阿泉叔笑呵呵的劝阻声。
两人相视一笑。槐花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只是这一次,她们握住了彼此的手,再也不会松开。
番外十四·灯下白头
冬至这天,青州城落了今冬第一场雪。沈宅暖阁里,温含章正帮沈知澜梳头。铜镜中映出两张不再年轻的面容,眼角已有了细纹,青丝间也夹杂了白发。
"又多了根白头发。"温含章拔下一根银丝,故意在沈知澜眼前晃了晃。
沈知澜抓住她手腕,将那根白发绕在自己指间:"你的也不少。"她指向镜中温含章的鬓角,"这里,这里,还有..."
"好啊,嫌弃我老了是不是?"温含章俯身咬她耳朵,却被反手搂住腰肢。两人笑闹间,发丝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白发更多些。
窗外传来小满的笑声。这丫头前年从京城学艺归来,如今已是布庄最年轻的绣娘教习。此刻她正带着学徒们在院里堆雪人,欢快的叫声隔着窗纸传来。
"记得你刚来时,也是这般大雪。"沈知澜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这些年她已很少用轮椅,但遇到阴雨天,腿还是会疼。
温含章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那时你冷得像块冰,现在..."她故意往沈知澜颈间呵热气,"暖和多了。"
沈知澜转身将她拉入怀中。二十年的光阴,足够让一个冷若冰霜的人学会温柔,也足够让一个重生归来满心仇恨的人懂得珍惜。
"澜姐姐。"温含章突然正色,"若有来世..."
"不许说。"沈知澜捂住她的嘴,"这辈子还没过够。"
温含章笑着掰开她的手:"我是说,若有来世,我还要开布庄,还要..."她凑到沈知澜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耳尖通红。
小满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两个娘亲慌慌张张分开,一个假装整理账册,一个低头摆弄衣带。她撇撇嘴:"阿泉爷爷说,饺子包好了,就等你们呢!"
第 46 章
雪还在下,屋内炭火正旺。沈知澜起身时腿有些疼,温含章立刻扶住她。两人相携走向饭厅,身后是交织在一起的影子,如同她们纠缠半生的命运。
番外十五·岁岁年年
除夕守岁,沈宅上下挂满了红灯笼。小满已经嫁人了,今日带着夫婿回娘家过年。那是个老实本分的绸缎商之子,最拿手的就是帮小满理丝线。
"娘亲们看!"小满献宝似的捧出件小衣裳,"给我未来孩儿做的。"
温含章接过一看,是件绣着桑叶纹的百家衣,针脚细密整齐。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被遗弃在染缸里的婴孩,如今也要当娘了,不禁眼眶发热。
沈知澜拄着拐杖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个红封:"给孩子准备的。"
小满打开红封,里面是把纯金的长命锁,正面刻着"锦绣长春",背面是小小的并蒂莲。她突然扑进两个娘亲怀里:"我要让孩子叫你们外婆!"
年夜饭摆满了一桌,阿泉叔的胡子已经全白了,但包饺子的手艺依旧没退步。席间说起布庄明年的打算,小满雄心勃勃要开分号,她夫婿在一旁憨厚地笑,说要帮娘子理账本。
子时将至,城外传来钟声。温含章和沈知澜借口赏梅,悄悄溜到后院。雪地上两行脚印,一深一浅,最后并排停在老梅树下。
"又是一年。"温含章呵着白气,将手塞进沈知澜的袖筒里取暖。
沈知澜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还有好多好多年。"
远处传来小满的呼唤声,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往回走。雪地上,两行脚印变成一行,因为其中一人正靠在另一人肩头,就像过去二十年里的每一天那样。
梅香浮动中,沈知澜忽然轻声道:"若有来世..."
温含章笑着接话:"还要开布庄,还要遇见你。"
灯笼的光映在雪地上,红艳艳的,如同她们锦瑟和鸣的岁岁年年。
番外十六·春蚕记
惊蛰刚过,沈家蚕室的竹匾里已铺满新孵的蚕蚁。温含章挽着袖子,正教小满的女儿芽芽辨认桑叶。五岁的小丫头踮着脚,肉乎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竹匾边缘。
"姨外婆,蚕宝宝吃什么呀?"
"吃这个。"温含章拿起片嫩桑叶,放在小丫头掌心,"要选最嫩的,像这样..."
沈知澜坐在窗边的藤椅上,膝头摊着账本,目光却落在温含章身上。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为那人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想起四十年前,温含章初来布庄时,也是这样教小满认桑叶的。
"澜外婆!"芽芽突然跑过来,小手举着片桑叶,"这个可以吗?"
沈知澜放下账册,仔细看了看:"边上有锯齿,蚕吃了会肚子疼。"她从身旁竹篮里挑了片更嫩的,"要这样的。"
小满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代人的身影在蚕室里重叠。她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儿子,轻声对身旁的夫婿说:"瞧,又一对师徒。"
番外十七·染坊日暮
夏至这天,布庄后院的三口染缸同时开染。温含章指挥着学徒们下料,白发用青帕子包着,免得沾了染料。沈知澜坐在葡萄架下监工,拐杖靠在手边,时不时提醒几句火候。
"章婆婆,这缸颜色对吗?"年轻染工舀起一勺靛蓝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