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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再加这个。"沈知澜指着那匹布,又拿了卷杏色丝线。周娘子包布时笑得意味深长:"沈大夫待表妹真好。"
  回去的路上经过糖铺,沈知澜买了包松子糖。温玉棠捧着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直到有孩童嬉闹着撞到她身上,才如梦初醒般颤了颤。
  "吃吗?"沈知澜递过糖包,温玉棠摇头,却在她收回去时突然抓住她手腕。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温玉棠的手心全是冷汗,却烫得惊人。
  "那边..."温玉棠声音发紧,"穿皂靴的两个男人..."
  沈知澜眯眼望去,巷口确实站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她不动声色地侧身,把温玉棠挡在身后:"不是县衙的人。"她能感觉到身后人在发抖,布料摩擦的声音像秋风里的枯叶。
  "抬头。"沈知澜突然命令,"看着我眼睛。"等温玉棠惨白的脸转过来,她一字一句道:"在这里,没人能带走你。"
  温玉棠眼底泛起水光,却倔强地没让它落下来。沈知澜把糖包塞进她手里:"尝尝,还是老刘家的方子。"
  糖块在舌尖化开时,温玉棠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沈知澜想起她们十二岁那年,偷溜出来买糖,结果被温家仆人抓回去各打十下手心的往事。
  裁衣是在晚饭后。沈知澜从箱底翻出炭笔和软尺,示意温玉棠站直。软尺绕过肩膀时,温玉棠突然问:"你怎么会这个?"
  "跟王裁缝学的。"沈知澜低头记录尺寸,呼吸扫过温玉棠锁骨,"刚开医馆时,为省工钱,学徒的衣裳都自己改。"
  软尺滑到腰际时,温玉棠突然屏住呼吸。沈知澜皱眉:"放松。"手指不经意碰到对方肋骨,突出的触感让她心头一刺——这比正常体重轻了至少十五斤。
  "转身。"
  温玉棠慢慢转过去,后颈完全暴露在油灯下。沈知澜的笔尖顿在纸上——衣领遮掩处露出半个烙印,是官府处置犯官家眷时用的"奴"字。
  "好了。"沈知澜迅速收起软尺,"三天能做好。"
  夜里沈知澜被雷声惊醒时,发现左腿疼得厉害。她摸到床头的药油,却听见门外极轻的脚步声。门缝里漏进一线光,又很快暗下去。沈知澜重新躺下,假装翻身面朝墙壁。
  木门吱呀一声。温玉棠赤脚走近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棠花香——沈知澜这才发现她用了自己放在浴房的皂角。微凉的手指轻轻掀开薄被,药油的味道在黑暗中漫开。
  温玉棠的手势很生疏,但力道控制得极好。药油搓热后从脚踝开始向上推,碰到膝盖旧伤时明显顿了顿。沈知澜闭眼数着呼吸,假装睡得很沉。当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按到大腿外侧的箭伤时,一滴温热的水珠突然落在她腿根。
  第 24 章
  窗外雨声渐密,盖过了屋内压抑的抽泣。沈知澜数到第一千下心跳时,温玉棠终于轻手轻脚离开,带上门时铜锁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晨光再次照进医馆时,案几上摆着两套叠好的新衣。沈知澜的那套衣领内侧,绣着朵小小的海棠花。
  雨水节气刚过,医馆后院的梨树冒出了嫩芽。
  沈知澜天不亮就起了床,左腿的旧伤在湿冷的清晨隐隐作痛。她撑着竹杖,慢慢挪到灶间,生火烧水。铜壶里的水刚滚开,阁楼上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温玉棠醒了。
  这半个月来,温玉棠像是怕被赶走似的,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抢着做活。沈知澜起初不习惯,后来便也由着她去。只是今日,她听见阁楼上的脚步声比往常更轻,像是刻意放慢了动作。
  "醒了就下来。"沈知澜头也不抬,往茶壶里捻了一撮晒干的野菊,"水要开了。"
  温玉棠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身上穿着新裁的靛蓝布裙,头发松松挽着,鬓角还沾着一点水汽,像是刚洗过脸。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见沈知澜看过来,下意识往袖子里藏了藏。
  "手里拿的什么?"沈知澜问。
  温玉棠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只小小的香囊,布料粗糙,针脚也不甚整齐,但能看出是用了心的,上面歪歪扭扭绣了一朵海棠花。
  "我……昨晚缝的。"温玉棠声音很低,"布料是裁衣裳剩下的边角……"
  沈知澜盯着那香囊看了半晌,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温玉棠的掌心时,对方瑟缩了一下,像是怕被嫌弃。香囊很轻,捏了捏,里面似乎塞了干花,凑近闻,有淡淡的香气。
  "里面是什么?"
  "晒干的海棠花瓣。"温玉棠低声道,"后院那棵海棠树……我见落了些花瓣,就捡来晒干了。"
  沈知澜没说话,只是将香囊收进袖中,转身去倒茶。茶水滚烫,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神情。
  "今日要去城南看诊。"她忽然开口,"你跟着去。"
  温玉棠一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我能帮上忙?"
  "背药箱。"沈知澜淡淡道,"顺便认认路。"
  ·
  城南的巷子窄而曲折,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沈知澜拄着竹杖走在前面,温玉棠背着药箱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虚扶一下,却又不敢真的碰到她。街坊们见了沈知澜,都笑着打招呼,目光却忍不住往温玉棠身上瞟。
  "沈大夫,这位姑娘是……?"卖豆腐的刘婶子笑眯眯地问。
  "我表妹。"沈知澜语气平静,"来帮忙的。"
  温玉棠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尴尬——既不是沈知澜的亲眷,也不是医馆的学徒,甚至连个正经的落脚处都没有。街坊们的目光里带着好奇和打量,让她浑身不自在。
  "别理他们。"沈知澜忽然低声道,"看路。"
  温玉棠一怔,抬头时,发现沈知澜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几乎与她并肩而行。她的竹杖点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她站在她这一边。
  ·
  看诊的人家姓赵,是个做木匠的老汉,前几日摔断了腿。
  沈知澜检查伤口时,温玉棠站在一旁,认真看着她的动作。沈知澜的手法很稳,拆开绷带、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一气呵成。温玉棠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触碰到病人时,总是极轻,像是怕弄疼对方。
  "你来。"沈知澜突然开口,示意温玉棠上前,"试试包扎。"
  温玉棠一愣,随即紧张地接过纱布。她的手有些抖,动作也不够熟练,但沈知澜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
  "再缠紧一点。"沈知澜低声道,"对,就是这样。"
  温玉棠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老汉的腿,对方"嘶"了一声,她立刻缩回手,脸色发白:"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老汉摆摆手,笑道,"姑娘手轻,比沈大夫还温柔哩!"
  沈知澜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回程时,温玉棠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她偷偷瞥了沈知澜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小声道:"我……我以后能多学些医术吗?"
  沈知澜侧目看她:"想学?"
  温玉棠点头,眼神坚定:"我想……能帮上你的忙。"
  沈知澜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掏出那只香囊,挂在腰间。
  "明天开始,背《本草纲目》。"
  温玉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
  夜里,沈知澜在灯下整理医案,温玉棠坐在一旁,笨拙地磨墨。
  她的动作很慢,生怕墨汁溅出来弄脏纸张。沈知澜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见她认真抿着唇的模样,心里某处微微发软。
  "累了就去睡。"沈知澜道。
  温玉棠摇摇头:"我再练会儿。"
  沈知澜没再说话,只是将灯芯挑亮了些。
  窗外,春雨悄然而至,细密的雨丝打在瓦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医馆里,只有墨块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两人轻缓的呼吸。
  温玉棠偷偷抬眼,看向沈知澜的侧脸——灯影下,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微微抿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像是偷来的时光。
  谷雨刚过,街角的槐树开花了,细碎的白花瓣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在医馆的台阶上。
  温玉棠蹲在檐下,正用石臼捣着新晒干的黄芩。她学得很快,这半个月来,已经能熟练地分拣药材、研磨药粉,甚至能帮沈知澜写简单的方子。街坊们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偶尔还会笑着喊她一声"小温大夫"。
  "玉棠,帮我把这包药送到周婶家。"沈知澜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她家小儿咳嗽,按昨天的方子再吃两剂。"
  温玉棠擦了擦手,接过药包,指尖不经意碰到沈知澜的手背,两人都是一顿,随即各自移开视线。
  "我……我这就去。"温玉棠低着头,耳尖微红,匆匆往外走。
  沈知澜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
  周婶家住在巷尾,门前有棵老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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