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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殷木槿还是不给反应。
  赵锦仁为难地叹了口气,弯了弯膝盖要把背上的人给扔下去。
  沈玦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赵锦仁一歪后背,他没有意识的躯体就不受控制地下滑。
  殷木槿已经扭过头,不再看这边。
  眼看沈玦的身体要掉到地上,赵锦仁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手臂撑在积水里稳住身子,艰难地背着人重新爬了起来。
  “造孽啊!”他嘶哑着嗓子骂了声,使出吃奶的劲背着昏死的人往客栈跑。
  殷木槿的手下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拦也不敢帮忙。
  进了门,他不满意,又强撑着把人背上楼,直到来到殷木槿身边,才双膝一软,重重跌到地上。
  他闷哼一声,不再耽搁,赶紧爬起来,扒开沈玦的衣物。
  一边检查,一边故意说得大声:“这人都快和尸体一样凉了,左手手臂的伤太深太长,现在还流着血,怕是不缝上的话这血就止不住,哎呀呀,这伤口里怎么又是枯草又是泥巴的,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殷木槿不回头,他就继续说:“我碰上的时候,人已经半死不死了,还保持着往这边爬的姿势,街上来往的人都是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要不是我恰巧路过又医者仁心,沈玦今天怕是要死在路边。”
  过了好大一会儿,殷木槿才有点动静,转过身来,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地上还昏着个人,视线毫无偏斜的落在他身上:“你怎么来了?”
  赵锦仁撇撇嘴:“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候吗?”
  殷木槿被呛了声,又不说话了。
  赵锦仁觉得自己和爱操心的老母亲没什么区别,又说:“我膝盖都肿了,人肯定是背不动了,旁人也不敢碰,你确定就让沈玦在这路中央半死不活的昏着?”
  殷木槿沉默了会儿,说了声“你喊人来扶你”,便俯身抱起沈玦。
  赵锦仁只让十六去准备要用的东西,没找人扶,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跟进了屋。
  殷木槿正拿着剪刀,剪沈玦左臂被血和泥糊成一片的衣服,听见动静,便头也不回地开口:“他都记起来了,包括七年前杀我的事。”
  “大概猜到了,”赵锦仁犹豫了会儿,没有上手帮忙,“他解释了没,或许中间有误会呢?”
  “没有误会。”
  殷木槿回得很快。
  赵锦仁对两人的关系了解不少,却不深入。
  殷木槿很少和他提及儿时的事,醉酒时偶尔会说上一说,但殷木槿这人戒备心太强,心里又太能藏事,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刚说没两句,就生生止住,不再开口。
  但根据已知的那些,赵锦仁十分不愿相信,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会走到刀剑相向、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替殷木槿挣扎:“你也说过,沈玦的话总是真假参半,很难让他吐出真话,如果这次也是呢?”
  殷木槿很轻的摇头,这样子实在丧气十足,赵锦仁心里不是滋味。
  他还想再劝劝,却听到殷木槿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他好像喜欢我。”
  “……啊?”赵锦仁也不顾不上疼了,挪到殷木槿面前,问,“这些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说他离不开我。”
  很平静的话语,不是炫耀也不是嫌弃,只是很理智的叙述。
  赵锦仁起先还摸不着头脑,后来又突然明白过来。
  殷木槿向他说过,沈玦有自毁倾向,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那么自我厌恶,才会真心掺着假意地笑笑。
  无论是不是爱情,沈玦离不开殷木槿,就如溺水之人离开不唯一的浮木。
  若真是误会,就算是沈玦只是为了不溺毙,也会解释清楚。
  “但他没有解释,也不否认。”殷木槿又说。
  十六领着下人敲门进屋,把物件放下,又尽数退了出去。
  赵锦仁着手处理沈玦的伤。
  伤口太深,又泡了雨,跌倒后往客栈方向爬时,又挤进去不少枯草泥沙。
  赵锦仁将伤口外翻,往外挑拣脏物,时不时用烈酒清洗。
  尽管动作已经很小心,也喂了镇痛的汤药,但沈玦还是痛醒了,呼吸粗重,痛吟声从齿关挤出来。
  “没办法,不挑干净的话,万一化脓更难治,先忍着吧……”
  沈玦起初没有看赵锦仁,也没给出回应,只睁着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顶看。好在赵锦仁脾气不错,没有生气,又专心处理起伤口,他在模糊一片的血肉里翻找几遍,确定异物都已经被挑干净后,喊了声“木槿”,示意对方把针线给他。
  只这两个字,似乎有唤魂的作用,一直发愣的沈玦指尖痉挛两下。
  发现赵锦仁身边还坐着个殷木槿时,他空洞的瞳仁里突然进了光,可惜只有一瞬,那光点转瞬即逝,变成了抹不开的悲痛。
  沈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实在不听话,像是被刀划得四面透风,只容许他发出嘶哑的,或许不能称为人声的嘶鸣。
  殷木槿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望着咫尺处,这双迷茫的、痛苦又焦急的眼睛,用没甚感情的话,打断了它主人的再一次尝试:“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说过了,道歉的话我早就听腻了,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沈玦面容划过一丝绝望,他点了点头,还是格外固执的,用粗哑的哀鸣说了声“对不起”。
  殷木槿听完这刺耳的三个字,本就冷若冰霜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有给予沈玦任何回应,径直起身,出了房间。
  一刻钟后,赵锦仁才得空见他:“沈玦服了药,勉强睡下了,只是后半夜可能会起高烧,你得安排人守着。”
  “好。”
  房间内陷入一段沉默,殷木槿盯着袖口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出神,赵锦仁则绕着殷木槿打量。
  殷木槿能猜到赵锦仁在好奇什么,他清楚自己给不出确切的答案,于是先开了别的话头:“是什么让你亲自跑这一趟?”
  “无非就是你和沈玦的事嘛,”赵锦仁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瓷瓶,展示到殷木槿面前,“诺,那次影族的人给了我点启发,这段时日,我和我爹几乎翻遍了蛊毒之术的相关书籍,倒是有点收货,这是我和我爹一块配出来的药。”
  殷木槿端详了会儿瓷瓶,刚要拿起,就被赵锦仁伸手挡住。
  “先听我说完,”赵锦仁端正了点神色,“你也知道,虽说影族人善蛊毒之术,但最机密的都握在长老和皇室手中,沈玦身上的毒,极有可能也是这群人调制出来的,那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以活血养蛊虫,活血养出来的毒自然也要活血来解,但我们手里并没有这东。”
  赵锦仁撤了手,殷木槿遍将瓷瓶捞到掌心,他问:“那这个药效怎么样?”
  赵锦仁诚实地摇头:“难说,要放以前,我是绝对不会拿没有把握的药出来,但沈玦情况实在特殊,我断他脉象,这毒在体内扎根多年,已经不知不觉败坏了他身体底子,而且……”
  赵锦仁顿了顿,果不其然,殷木槿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接着往下说:“而且今日我为他诊脉,发现情况更糟,你或许已经察觉了,沈玦的体温低得不似常人,我若没猜错的话,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体内的毒应该极为剧烈的发作过。”
  殷木槿想起那日在张庭住处,探道沈玦体温时的情景,他起初只以为是秋凉衣薄的缘故,可是,他那日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但向来敏锐的沈玦却没有发现。
  还有今天,沈玦伤得虽重,但还没到无能为力昏倒在路边的程度。
  只是这些他都答应过沈玦不过问。
  再者,以沈玦的脾气,他就算逼着沈玦道明原委,沈玦也只会编写像是真话的假话来糊弄他。
  赵锦仁说完就去看望殷成业了,殷木槿在房中放空了会儿,又给殷诚山写了封信,实在静不下心,只好出门晾一晾,走到门前时又想起赵锦仁的药,又折返了。
  这客栈太小,他只是想溜达一会儿,却不可避免地经过沈玦的房门。
  他安排的护卫都守在门口,问了才知沈玦半个时辰前醒了一回,以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为由,将他们都赶了出来。
  殷木槿捏着袖中的小巧瓷瓶,犹豫了会儿,推门进了房间。
  房中没点烛火,除了窗台处沾了点月亮的光,其余地方皆是一片漆黑。
  殷木槿适应了会儿过分黑暗的环境,在眼睛开始能视物时,看向床榻,那处空荡荡,没有沈玦。
  殷木槿只慌了一息,他回想自己的布置,确定沈玦没有本事从此处逃脱后,又诡异地冷静下来。
  这家客栈不似家中,摆饰并不多,大都小巧,不至于遮挡视线。
  他目光在几个可能藏人的地点停留一番后,漫不经心地点了个烛台,朝最后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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