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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公冶鹤廷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抬手指着门外,道:“你滚……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闻堰似是全然不为所动,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不徐不疾道:“陛下说笑了,陛下如今刚刚即位,根基不稳,往后有的是需要仰仗臣之地,见面总归还是要见的,每日都要见的,从明日起,臣便会亲自开始教陛下读书识字,传授陛下帝王之术,待陛下有能力独自统领这天下江山之时,再让臣滚也不迟。”
  “陛下今日若是心绪不佳,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言毕,闻堰拱手微微俯身,行了个告退之礼,周全了礼数,才转身离开。
  他不敢多看公冶鹤廷一眼,自然便没有发现,那人面如死灰,眼中竟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出了门,身后御书房的门被那两名小黄门合上之时,分明无风,闻堰的身子却晃了晃,两名小黄门赶忙一左一右上前将他搀扶住:“丞相大人……”
  “无事……莫要生张,照顾好陛下。”
  随后,闻堰脚步虚浮地回了寝宫,他整个人疲乏得厉害,好似死过一回般,沾到床便没力气动了,分明累到极致,却睡不着,合上眼便满脑子都是公冶鹤廷望着自己流泪满面的模样,心口抽痛得又开始呼吸不畅。
  他摸到置于软枕边的翠绿小玉瓶,闭着眼睛打开瓶塞,也不管倒出多少颗药丸在手心,抓起来便往口中塞,药味在舌间散开,泪也从眼角淌下来。
  好苦,好苦。
  原来爱而不得是这般苦涩的滋味。
  那鸣起呢。
  鸣起所受的苦,比他要多多了,那么多个难捱的日日夜夜,他是如何独自挺过来的?
  好在鸣起向来是能忍痛吃苦的,他连去夜庭楼做打手都敢,落下满身的伤都说不痛,没道理在闻堰这里遭了点委屈,便挺不过去了。
  会好的……
  定然会好起来的……
  既已成一国之君,将来想要什么没有?
  只要不是傻子,便不会在他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合着双目小憩片刻后,寝殿的门被阿紫在外轻轻叩响,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该起身去参加即位宴了。
  闻堰强撑着起来,前往应天殿。
  午时未到,文武百官们便在应天殿外按照官位品介列好了队,待新帝登上明堂,他们才能入座。
  登基大典和即位宴开始的时辰都是定好的,吉时误不得,按理说,午时一到,新帝便该在由百名宫人组成的盛大而隆重的仪仗队簇拥下出现在端门外,随着鼓乐齐鸣声缓缓朝行向应天殿。
  然而直到午时过半,端门那边依然不见半点动静。
  今日的日头大得很,早上还不显,此时艳阳高照,文武百官们等在外头站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个个都热得满头大汗,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何事,如此重要的即位宴,今日的主角,新帝公冶鹤廷,居然会迟到。
  闻堰倒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尤其是在大病一场过后,比起从前愈发得畏寒,此刻站在这般大的太阳下,他甚至觉出了几分阴凉。
  按理说,闻堰该在如此反常之事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差人去探清原由,可便是公冶鹤廷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伴于他左右的汪庙和汪宇父子俩却是事事周全,绝不可能容许这样大的纰漏出现。
  闻堰估摸着,是上午自己在御书房同公冶鹤廷说的话重了,那人闹脾气不肯来参加即位宴,正让汪庙哄着呢。
  反正吉时已误,再晚些也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午时便要过去,周遭的官员们终于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闻堰不由得想起上午离开御书房前,公冶鹤廷望着自己时那空洞无神却不断流泪的双眼,心头蓦得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正欲差人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便见汪宇臂弯中抱着一柄拂尘,远远从端门外径直向位于文官之首的闻堰跑过来,满头大汗,眼底压着止不住的惊慌。
  汪宇好歹是秉礼司掌印太监,身居总管之职,宫中上万宫女太监都听令于他,闻堰甚少在汪宇面上见到这样不镇定的神色……上一回见到,是汪宇去相府通知他先帝病危的消息,要他进宫见先帝最后一面那夜。
  闻堰不知由此联想到什么,心猛地一沉,不等汪宇站定在自己面前,他便脱离队伍迎上去,压低的声线不住发紧,神色凌厉:“陛下发生何事了?”
  汪宇朝除闻堰外的文武百官们看了一眼,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将闻堰拉至一旁无人处,用唯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丞相大人!不好了!!陛下切腹自尽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结尾有添加一段剧情,记得刷新看看哦,修改后的字数是7969~
  ◇
  第36章 狠心的鸣起
  闻堰脑中‘嗡’得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他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出的也只有虚声:“你说什么?……”
  汪宇一把将闻堰扶稳,哀哭着张脸道:“您上午在御书房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呀!自您离开之后,陛下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不肯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眼看着即位宴马上便要开始了,陛下却突然说自己想吃林檎,还不要切好的,要自己切着吃,义父便让奴婢送了一盘林檎和一把切果子用的青铜刃进去,请陛下吃完尽快动身去参加即位宴。”
  “当时奴婢进去的时候,陛下背对着奴婢躺在床上,也看不见神色,只是没头没尾地问奴婢:人为何,可以如此心狠。”
  “奴婢不知陛下心中所想,便试探着问陛下可是有心事,可陛下却又不回奴婢了,只是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般呢喃道:人向来、都是心狠者居多……只是我以为、他与旁人,不一样,以为他会,对我心软。”
  汪宇学着公冶鹤廷的口吻,将他当时所说的话向闻堰重复了一遍,甚至连公冶鹤廷那因还不擅长说话,所产生的断句,都学得一模一样。
  闻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然后呢?……”
  汪宇:“然后陛下便让奴婢出去了,奴婢本以为陛下吃了林檎后很快便会出来,可过了一刻钟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着便要误了即位宴的吉时,义父便差奴婢再度去敲御书房的门,谁知这回里头竟是连应都没有人应了。”
  “义父同奴婢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又叫了陛下数十回,见还是无人回应,怕陛下是在里头睡熟了才叫不醒,便自作主张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却见里头根本没有人,桌上的林檎只少了一个,那把足足有十二寸长的切果子用的青铜刃,却同陛下一起不见了!”
  “御书房中靠御案的那边有扇透气用的窗,奴婢随义父进去的时候,那扇窗正大敞着,当时义父便道不好,即刻下令让宫人们在皇宫各处逐一搜寻,可陛下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上万宫女太监,加上几万禁军,寻了足足一个半时辰,都未能寻到,最后是一织染署的宫女,在经过一处废弃多年的冷宫之时,见那常年紧闭的宫门大敞着,便好奇进去瞧了瞧,这才发现了切腹自尽后,倒在荒树下的陛下……”
  “当时血流了一地,那宫女未曾见过陛下,还以为宫中发生了凶杀案,吓得当即大叫着跑出了冷宫。冷静些许之后,又想起陛下身上所着的玄色暗金纹龙袍和掉在地上的十二道玉旒冠冕,斗胆猜出了陛下的身份,就近通报了禁军,义父和奴婢这才紧赶慢赶地在午时过完前寻到了陛下,可陛下眼下的状况,这即位宴显然是参加不了了,义父命人将陛下抬回了寝宫,又传太医院院判及其手下医术最精湛的几名太医前往行云宫为陛下疗伤,叫奴婢来应天殿将此事告知您……您放心,陛下出事的消息,已经下令全宫封锁了,谁若胆敢传扬出去,必株九族。”
  言至此处时,闻堰已经寻了个由头遣散了等在应天殿外的文武百官,取消了即位宴,处于和汪宇一同前往公冶鹤廷寝宫的路上。
  除去遣散官员之时,闻堰还算镇定,之后这一路走来,他整个人仿若丢去三魂七魄一般,仅剩一尊空荡的躯壳,全然凭着本能在行事和说话:“他伤势如何了?……”
  还有没有救?
  公冶鹤廷虽不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皇子,可毕竟是自己所效忠先帝如今唯一能继承大统的血脉了,不承想登基第一日竟便出了这样的事,汪宇一时间哽咽起来,抬手抹泪道:
  “足足十二寸长的青铜刃啊,尽数没入腹部,陛下对自己下了死手,是冲着没命去的,便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明,精通缝合之术,可陛下的胃脘和回肠皆受重创,又失血过多,便是剖开腹部将伤处一层层缝上,亦有因感染和失血过多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
  闻堰的呼吸颤抖起来:“就没有可能……他不是自尽的吗?……”
  汪宇摇了摇头,啜泣道:“陛下被发现的时候,面上的泪还未干,那枚同陛下一起消失的林檎,滚在一旁,只咬了一口,上头的齿痕处除去泥灰之外,沾满了陛下口中的血……陛下是切腹自尽之后,趁着自己还未昏迷前,去吃那林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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