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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好在那笏板是象牙所制,通体白润如玉,材质却是坚固无比,不至于轻轻一摔便碎掉,只是这动静在此刻阒然无声的大殿内实在突兀,闻堰很快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落于地上的笏板捡起,以双手扣住笏板,垂头作揖道。
  “微臣殿前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一开口,嗓子竟哑得不成样子,仿佛他也同公冶鹤廷那般从前吞过碳似的。
  公冶鹤廷双目通红地瞪着跪在地上的闻堰,没有说话。
  文武百官见这气氛不对,忍不住纷纷扭头与周遭同僚对视,看起来闻堰同新帝像是有什么龃龉,然而谁都不知内情,朝臣们没能从同僚眼中得到答案,便又纷纷将头扭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远离这无端的硝烟和战火。
  汪庙哪里知道闻堰便是公冶鹤廷那绝情狠心在大婚第二日便抛下公冶鹤廷卷钱跑路不告而别的妻子,他觉出了公冶鹤廷的异样,却不知为何,只得在公冶鹤廷身侧低声提醒:“陛下,您这时应当回:卿本无心,朕不罪汝。”
  公冶鹤廷像是没听到一般,汪庙催促了他好几遍,公冶鹤廷才不甚流畅地将汪庙的话对着跪在堂下闻堰重复了一遍,瞪着闻堰的模样像是要将他吞之入腹。
  文武百官对新帝行过三跪九叩之礼后,便是登基大典中最为重要的宣读诏书环节。
  诏书由翰林院学士精心撰写,内容包括对先帝功绩的缅怀、新帝即位的合法性阐述以及对天下百姓的施政纲领和美好愿景。
  闻堰身为御西帝钦定的摄政王,宣读诏书一事自然应当由他来做。
  宣布诏书的官员需先向新帝单独再行一回大礼,闻堰获得赦免起身之后,上前一步,又再度跪下,对明堂上的公冶鹤廷行三跪九叩之礼,高呼万岁后,起身离开列队,行至手持诏书等在阶边的礼部尚书面前,以双手去过接礼部尚书手中的明黄色龙纹诏书。
  礼部尚书完成交接,退至一旁,闻堰手执诏书登上台阶三步,转身面向朝臣,郎朗开口,攥着诏书的双手用力得发白,方才勉力保持住平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皇天之眷命,蒙列祖之庇佑,继大行皇帝之统绪,入承宗庙。今内外臣工、军民耆老,咸以国不可一日无主,再三劝进,朕辞之不获。遂于御西王朝七十七年五月十五日,敬告天地,即皇帝位。
  朕念大行皇帝之德,抚百姓以仁,御宇以宽,其恩泽四海,功绩昭昭,朕当铭记于心,奉为圭臬,矢志继承其遗志。今朕既登大宝,深感责任之重,必当勤勉治国,以期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朕虽才德浅薄,然幸得贤良辅佐,定当殚精竭虑,革旧布新,以安社稷,以福万民。自即日起,改年号为复光,大赦天下,蠲免赋税,减轻刑罚,与民更始。
  望诸臣工恪尽职守,廉洁奉公,齐心协力,共襄盛举;盼百姓安居乐业,勤耕务读,遵纪守法,共享太平。朕愿与天下臣民共勉,祈愿我朝国祚绵延,永享太平之福。
  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宣读完毕后,礼部尚书手持镶着五彩宝石的黄金托盘行至闻堰面前,闻堰将手中诏书放于托盘中,随后接过托盘,步上明堂,行至公冶鹤廷面前。
  汪庙从一旁呈上腾蛇玉玺,示意公冶鹤廷执起玉玺在诏书上落印。
  落印之后,礼部官员会将这份带有玺印的诏书拓印出无数份,举国张贴,昭告天下。
  如此,登基大典才算完成。
  然而公冶鹤廷却迟迟未动,眼睛始终盯着闻堰的脸,那目光若有实质,定然会在闻堰的脸上烧出一个大洞。
  公冶鹤廷恨,恨闻堰的狠心,恨闻堰许诺他一生一世,同他成了婚却抛下他不告而别,恨闻堰分明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人离得那么近,他却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可是很快,公冶鹤廷眼中的恨意便又散去,转为无尽的茫然和心疼。
  方才离得远,只觉得这人消瘦了很多,穿在身上的官袍看起来空荡荡的,眼下离得近了,才发现闻堰何止是瘦了,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双颊都微微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像一张菲薄的宣纸,碰一碰便会碎掉似的。
  此刻奉天殿中文武百官足有三百多人,公冶鹤廷一个都不认识,汪庙只告诉他,上朝时官员以官位品阶排序列队,站位越靠前的官员品阶便越高,文官着红衣,武官着青衣,位于文官之首的是丞相,位于武官之首的是太尉,其余的,待他登基之后再慢慢教他。
  这人一袭红衣,又列于文官之首,想来是极有权势地位的,京城如此繁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闻堰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日日粗茶淡饭,都将他养得健健康康,怎么他才同自己分开短短半年不到,便成了这幅模样?
  他过得不好……
  想到闻堰离开自己后,过得不好,公冶鹤廷便怎么都恨不起来了,所有的情绪尽数散去,只剩下满腹的委屈,想要问问他,为何前脚还欢欢喜喜地与他成婚,后脚便抛下他一走了之,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他若有苦衷,他会谅解的呀,他会等着他回来,多久都等。
  【作者有话说】
  我们鸣起现在还是纯情小勾勾呢。
  坐等一个逆袭!
  ◇
  第34章 再无可能
  “陛下,该落印了。”闻堰笑着,出声提醒道。
  公冶鹤廷这才垂眸,接过汪庙呈上来的腾蛇玉玺,在诏书上落下象征着皇权的腾蛇玺印。
  闻堰表面镇定,宣读诏书时显得泰然自若,整个人看起来滴水不漏,实际上他从发现公冶鹤廷便是鸣起的那刻起,心脏便开始绞痛不止,连带着呼吸都变得不畅,此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直身体。
  他不敢抬眸去看公冶鹤廷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绿眸中饱含了太多他无法承受的情绪。
  当他阅完汪庙从金陵的来信时,并不是没有将公冶鹤廷与鸣起联想到一起过。
  同样的孔雀绿色双眸,同样的浅茶色卷发,同样带着一副画像四处寻妻……
  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摩挲族生着一双饱含异域风情的孔雀绿色眼眸,容貌俊美,长着一头浅茶色卷发的男子多了去了,这世上同闻堰一样的负心人也多了去了,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怎么可能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三个月,笨拙又固执,爱一个人便只会小心翼翼地讨好,连话都不会说的鸣起,便自己将来要效忠的帝王?
  这太荒谬了。
  闻堰不觉得世上会有这样荒谬的巧合,所以他很快便将那个念头否定了,或许还有一个原由,是因为他根本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当他发现那端坐于明堂之上的新帝,便是他苦寻多日无果的爱人之时,极致的震惊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满脑子都是汪庙在信中所言。
  公冶鹤廷是被汪庙从冰天雪地里捡回去的……因在外寻妻之时,走烂了鞋,又没有钱买新的,生生冻掉了右脚两根脚趾。
  公冶鹤廷一醒来便四处寻妻子的画像,听说画像弄丢了,寻不回来了,便一个人蜷缩在床上,默默地流泪,不肯吃饭,也不肯同人交流,汪庙哄着他,说定会帮他将妻子寻回来,他才恢复了生欲。
  ‘公冶鹤廷’这个名字便是再重要,于闻堰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当他得知太子殿下被冻没两根脚趾之时,心中只是觉得有些怜悯和惋惜,分明生来是天潢贵胄,却要受那样多的苦难。
  可当他得知公冶鹤廷便是鸣起的那刻,便完全不一样了,闻堰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鸣起,他的鸣起……原本健健康康的鸣起,因为他,落下了残疾……
  若非汪庙碰巧遇见他,将他从冰天雪地里捡了回去,他便活生生冻死了……
  闻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奉天殿出来的。
  登基大典结束后,将于午时在应天殿举行即位宴。
  此时距离午时尚早,文武百官于奉天殿外三三两两地散去,准备去各自的值房稍作休息,吃些宫中御厨做的奇珍糕点垫垫肚子。
  皇宫内各部都设有供官员休息的值房,而闻堰身为摄政王,在内廷有专属的寝宫,方向与官员们的值房背道而驰。
  闻堰离开奉天殿时已是感到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冒冷汗,强撑着走到御花园,见四下无人,再也控制不住,身形摇摇欲坠地扶住假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丞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饱含恐慌的尖锐声线,随后闻堰的手臂便被人搀扶住,闻堰呼吸不稳地扭头去看,是一个手握拂尘,身着玄色蟒服的太监,国字脸,吊梢眼,约莫三十岁上下,此人是汪庙的干儿子,名为汪宇,自汪庙告老还乡之后,他便从司礼监秉笔太监升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就是从副总管太监升为了总管太监,因心思机敏,在公孙晋篡位后假意臣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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