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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噗嗤——”又是一剑。
  “这一剑,是替我自己刺的,你身为人父,却不曾尽过分毫责任,任我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步履维艰,任我遭人凌辱践踏,活得猪狗不如,亦、该死。”
  两剑都刺在腹部,略施力搅动,便足以绞断惠弘帝的肝肠,惠弘帝惊恐地瞪着双眼,因为恐惧而张开的唇中不断涌出血,不过几息,他的瞳孔便彻底失去了焦距,那双睁大的眼至死也未曾合上。
  死不瞑目。
  公乘御看了他片刻,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长剑归鞘,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在他母妃惨死在冷宫中的那刻……在他一次次被人凌辱践踏,而他的父皇却不知所踪的那些日日夜夜,惠弘帝,这个他名义上的父皇,早便该在他的心中死透了。
  他给过他机会的。
  哪怕当他十二岁那年发现母妃死去的真相,决定报仇之后,在那些难捱的日日夜夜,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只要他的父皇出现,带他离开这人间炼狱,他便原谅他,既往不咎。
  他太想要一个人来爱他了。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可是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他那名义上的父皇,至始至终都不曾主动出现在他的世界,哪怕一刻。
  对于如此绝情狠心之人,他也不必再有分毫心慈手软。
  那日,公乘御不仅亲手了结惠弘帝的命,为自己和母妃报了仇,还将那些曾经凌虐过他无数次的皇子们亲手剐了。
  说是千刀万剐亦不为过,总之到最后,那些人凑在一起甚至拼不出一具完整的尸身。
  至于孙壑,公乘御几日前便买通了孙壑的心腹,在孙壑的饭时中下了软骨散,他将孙壑软禁后,专门留到今日,待将该死的人全部杀光之后,最后才处置他。
  主要是公乘御还没想出有什么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的死法,他想了半日才想出来——将之千刀万剐后,趁着对方还剩一口气,将剐下来的肉放入锅中烹熟,最后当着孙壑的面将他的肉喂了狗。
  那是一群饿了十日的野狗,不过须臾便将孙壑的肉分食得干干净净,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珍馐般吃得津津有味,吃干净后,又开始疯了般冲上去活啃孙壑身上仅剩不多的血肉,孙壑最终是疯叫着活活吓死的,两个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孙壑死的时候,叫得越大声,公乘御便笑得越疯狂,笑着笑着便开始捧腹作呕,前日的饭食都被他尽数呕了出来,呕完又开始疯狂大笑,如此反复,直到精疲力尽,再也呕不出来,笑不出来。
  旁人都道新帝是个暴君,疯子,没人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因为知道他过去之人,全都被他杀光了。
  便是仅有的一些知道他过去、且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对其缄口不言、讳莫如深,生怕因自己说错什么而惹来杀身之祸。
  可尽管如此,闻堰既准备向公乘御借兵,必然要先了解自己这位表弟的生平,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了解公乘御的生平其实并不算难,然而越了解,闻堰便越心凉,自己这位表弟深刻展现了何为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己的亲生父皇与皇兄都可以亲手杀了、剐了,那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亲表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在现实远没有闻堰想象中的那么坏,且不论公乘御到底愿不愿意借兵于他,至少在他焦灼地待在天阙皇宫中等了整整十一日后,他的这位表弟在回宫后的第二日便召见了他。
  毕竟是一朝丞相,虽与那年轻的帝王有着表亲的关系,该有的礼数还是少不得,御书房的门被左右两个小黄门推开,闻堰垂着眸踏过门槛,行了三步之后,恭敬地俯身作揖道。
  “见过胜恭帝,胜恭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檐下滴滴答答落着雨,此时已是傍晚,随着小黄门将御书房的门合上,室内顿时变得更加幽暗,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令闻堰觉得有些不适,今日出门时似乎穿少了……他忍着想要搓手臂的冲动,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未动。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闻堰感觉到案桌之后的人在打量他,约莫几息之后,御书房内才响起一道冷淡的声线。
  “免礼。”
  “谢胜恭帝。”闻堰这才直起身,对上公乘御的视线。
  案桌之后,年轻的帝王身披黑色狐裘,长发半束,额边一缕半长的发随意垂下,活脱脱一张矜贵的美人脸,面上却冷淡得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互相打量着,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找寻到彼此存在亲缘关系的证据,然而闻堰的长相随母,公乘御的长相却十成十地随了他的父皇,两人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闻堰对惠弘帝并无印象,姨母出嫁的时候,他才五岁,如今已过了整整二十年,便是见过也忘了个干净,他只是见公乘御丝毫不像姨母,便猜测他应当是生得像惠弘帝。
  头一回与素未谋面的表弟照面,闻堰纵有无数巧思,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问候才显得合乎情理,不那么牵强。
  别来无恙?
  头一回见,何来的别来无恙。
  近年可好?
  想也知晓不好,自小被父皇忽视,被兄长欺辱,被宦官凌虐,一朝翻身坐上龙椅,为自己与母亲报仇雪恨,却留下了暴君的骂名……又怎会好。
  若直接开口借兵,不多做问候呢?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亲,似乎又显得过于无情……
  闻堰此刻脑子转得飞快,从前在朝堂上与言官辩驳之时都不曾转得这样快过,可是这表弟的身世过于崎岖,似乎不论如何问候都不妥当,正当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之际,倒是案桌之后的人,率先开了口。
  “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闻堰当即心灵福至,脱口而出道:“姨母生性爱笑,风华绝代、秀外慧中、才情斐然,乃是大胤赫赫有名的才女。”
  他怎么就未想到从姨母聊起呢?
  公乘御出神般道:“倒是同云裳姑姑所说的别无二致。”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母亲。
  闻堰进宫的信物乃是从前姨母尚在闺阁中时留下的一副自画像。
  此刻那画便摊开来摆在公乘御面前的案桌上,他并非没有见过母妃的画像,只是听说这是母妃亲手所画,便觉得好像有些不一样,当他的指尖细细抚过母妃的眉眼时,仿佛真的跨越时间触到了母妃的面容。
  闻堰听公乘御提到云裳姑姑,当即又开始相对无言,他知道云裳姑姑是公乘御在天阙皇宫中最后的亲人,却也死在了他十二岁那年的凛冬。
  闻堰正神游之际,便听公乘御突然问道:“表哥此次来寻朕,有何贵干?”
  他如此亲昵地唤自己表哥,倒是叫闻堰觉得有些不习惯,从前无事时不知来看看他这表弟,待对方有用武之地了才想起来公乘御的存在,实在是问心有愧。
  可借兵乃是闻堰眼下活着的最要紧之事,大胤的百姓还活在公孙晋的暴政之下,过得水生火热,那日助他出逃的宫女阿紫也不知是否还活着,若活着,定日日等着他去救……大胤的正统血脉、太子公冶鹤廷至今杳无音讯,几乎所有的事情都需在他成功借兵的情况下才能完成。
  闻堰只得厚着脸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讲述了一遍。
  公乘御沉默片刻,道:“借多少?”
  闻堰顿了顿:“五十万兵马。”
  公乘御缓缓扯开唇角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分毫笑意:“头一回照面,表哥张口便要借走天阙近一半的兵力,凭什么?”
  是啊。
  凭什么。
  在他受苦受难之时不曾出现,如今开口便要借走他一半兵马,便是换做闻堰是公乘御,也会觉得自己这亲戚不识好歹。
  可这是闻堰唯一的机会了,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尽力试一试。
  闻堰在心中斟酌着措辞,踌躇片刻,开口道:“御西帝驾崩之前,留下遗诏,封臣为摄政王,命臣寻回太子公冶鹤廷,扶持太子登上皇位,辅佐其治理天下。待臣光复大胤之后,便可做主,划城池五座、进献黄金千万两于天阙,作为借兵的酬劳。”
  公乘御眼含讥笑:“可你若输了呢?”
  若是输了,公乘御非但什么都得不到,天阙的兵力还会白白折损掉一半。
  他们并非自小一同长大的关系,只是素未谋面的表亲,除去这层无用的血缘关系,便是算作陌生人也不为过,公乘御又凭什么为他冒如此大的风险?
  纵然来之前便将有可能发生的最坏局面想了一遍,可真的对上之时,闻堰的心还是不住下沉,他面色随着对方的话语苍白了几分,正要继续开口,御书房的门忽得从外头被人轻轻叩响了。
  屋外传来小黄门刻意压低的声线,混着淋淋沥沥的雨声,正好叫人听得清,又不觉得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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