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跑进了屋子内,慌张叫喊道。远岫同样束起耳朵听,下一刻,他们几人便叽里咕噜地对起话来。
“……。”远岫根本听不懂。说着说着,他们几人一同出了屋子。“哎。”远岫只轻唤了一声。他立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东张西望,见到了角落处用来压帐子一角的石头。
他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绳子压在石头锋利的棱角上来回拉扯,麻绳脆细,只稍稍用力摩擦了几下,“蹦蹦蹦”地都断开了。
远岫大喜,他连忙去解开脚上的那股绳子,站起身。外头人语伴随着马蹄声,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自己,远岫偷偷地从帐子里溜了出来。
天已全然黑了,头顶闪烁的星辰比平时更亮些,他现下应当身处某座山林中,只是周遭都用栅栏高高围住,远岫找不到一处地方能逃出去。
就在这时,一覆黑面具、身骑猎马之人停在了远岫面前。远岫以为是来抓他的,于是当即就要撒开腿跑,却是听到他说道,“阿葛其马上就要杀进来了,你也赶紧跑吧。”
看着那人骑马离去的背影,远岫视线转而落在了运送物件的一辆辆马车上。
后背紧紧贴在车厢壁,远岫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汗从额头滑落,掉进衣领当中,他极力保持平静,不发出声响。
远岫身前堆满了物件器具,马车不知道行驶了多久,他方才趁人没注意,推开物件,悄悄躲进了里面。
跟着这群人,总比遇上阿其葛和流落于夜晚的荒山野地好。远岫环抱着车内一个巨大的麻袋,将其挡在自己身前,里面是各类的瓶瓶罐罐,硌得远岫肩膀骨头生疼。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远岫的心立时提溜起,紧张地手臂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抱紧身前的东西,将头埋在了后面。
“赶了一夜,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远岫正好坐在马车窗户边,这几人并没有讲异族语,远岫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几个女子,远岫隔着车厢壁,分辨出女声来。
“这个阿其葛自己吃了败仗,就来截我们的住处。”
“明明刚给他们族贡过奇纳,可真是个混蛋。”
奇纳是指粮食与财物,远岫曾在书中见过,原来这几人是西塞边族人,远岫手指紧紧揪住麻袋子。
“那个安抚使呢?”有人问道。
“不知道,跑了吧。”一人无所谓地说道。“走之前回去看了眼,帐子里没人。”
“真可惜,计划了那么久,在客栈底下挖了个地道,又用上特制的迷香,还以为能敲个大的。”
“算了,能活着就行。”有人安慰着。
“先睡一会儿吧,两个时辰后得在原地方集合,还有一段路要赶。”
外面再次陷入沉默。
……
远岫小心翼翼地将身前的麻袋子推开,蹑手蹑脚地从车厢上爬了下来。
车厢外三人正好背对着他,借着马车掩护,远岫直直地小跑进了附近的树林中。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该往那里走,此刻远岫肚子饿地发昏,只希望能捡些野果子来填腹。
西北干旱,长得多是高细的林树,远岫走了好久,越走越热,他将身上外衣全都脱了下去,扔到地上,直到走得脚底板发疼,始终没有见到能吃的东西,远岫眼前发黑,就着附近的一株树坐了下来,想要休息一下。
————
逐扬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小木盒。
良久,他伸手按在上面,手指一勾锁环,盒盖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逐扬再熟悉不过了,但在看到的那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下眼睫。
最上面的一柄小剑,是逐扬当日交在远岫手里的那把。逐扬微不可察地咽了下喉头,小剑下骨碌碌地躺着一圆块形状的玩意儿。
逐扬伸手将其取了出来,是一玉石,摸上去暖呼呼的。他想到了什么,眼眸一动,取过盒子最底下,折了三折的一副画像。
哗啦啦,纸张抖落着摊开——将军战马图。
那日大婚后,逐扬在远岫房中见到过的,他当时只一味评价此画的粗糙技艺并且暗自奚落远岫的平庸,全然没有想到.....
眼前忽然模糊住了,逐扬反倒是笑了出来,他手指抚过角落处写着的小小两个字,墨迹比起画上的颜色要更深些,是新添上去的。
“逐扬。”逐扬看着字念道,心里想着的,却是,“远岫。”
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这画上的将军除了自己,还有谁…..
“有消息了。”逐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失踪的那人,正是…..。”
“我已经知道了。”逐扬点点头,再次说道,“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大哥,你带着筹集到的金钱去赴约,我领一队人跟你后面。”逐扬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安排道。
“匪贼名为铁月,是一群沙族女子。她们心思灵活,擅长藏匿与偷盗,专门打劫过路的富商与官员。”
“想必她们现下还不知那人的真实身份。沙族是边塞异族之一,若是贸然出手,会不会不妥。”逐息犹豫。
“来不及了,多一分时间,就会多一份危险。他绝对不能出事。”逐扬已经拿起手中的剑,就要走出去。
“将军!”帐外一人忽然喊道。
“说。”逐息、逐扬一同说道。
“昨夜探员来报,距离帐外西边五十公里处的山林中有状况,隐隐有火光闪动。”
西边!山林!!
逐扬、逐息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立时一同走出帐外。
跟着探员所指的方位,逐扬、逐息带来一大队人马疾驰而去。良驹奔袭,一时辰不到,逐扬已远远看到山崖平地上的废墟。
一场大火席卷过后,留下满地狼藉的灰烬,断木残帐倒在地上,泥坑处洼积着血水。逐扬自小在战场上长大,他见过血海尸山,冲天的腥气将人腌入了味,一个月后身上都还夹带着血气。
看着眼前地面散乱的尸体,乌焦分辨不出人样,像一块烂掉了的腐木。逐扬手上缰绳一松,马儿缓缓慢下蹄子,停住了。
————
“小伙子,你醒了。先喝点水吧。”远岫口干舌燥,像是从火焰里滚过了一遭,他嗓子干得要冒烟了,沙沙沙的喇痛。
“先不要讲话了。你晕倒后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幸好,我今天上山去捡柴火,不然你人都要晒成干喽。”
远岫看见床前那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端了碗清澈的白水递到远岫面前,他急忙拿过,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肚子饿…。。”远岫摸了摸发疼的腹部,自言自语道。
“只剩半个白饼了。”老奶奶掀开包着的纸,远岫嗅了嗅鼻子,双手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吃完喝完,远岫感觉自己身体逐渐恢复过来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问道,“我在哪里?”
“酒庄。”老奶奶站起身,走到屋子内的窗户边的桌子前,就这照入屋内的日光,开始整理晾晒着的葡萄。
“他醒了没有呀?”轻快的男声响起,远岫看到一位年纪尚小的男子从屋外走来,身着棕褐色麻衣,头发用布条圈起圆啾,走起路来,斜挎的布包一抖一抖的。
涂涂见到远岫已经坐起身来,惊喜道,“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一天了。”
“还以为救不回来。”
“别胡说。”老奶奶冲涂涂说了一声。
涂涂撇撇嘴,走到远岫面前,“你家住在哪里?怎么大早上就出现在天齐山上,你是在山上过了一个晚上吗?”
“居然没有给野兽吃了,也是神奇。”涂涂在远岫面前转了一圈,自顾自说道。
远岫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吃着手中的白饼。
“哦!我知道了,你也是无家可归的人。”
“没关系,我们这里多的是无家可归的人。”涂涂一拍胸脯,拉着远岫就要他站起身,“醒了就赶紧干活吧,我们这里养不起吃干饭的人。”
“他刚醒,不要让他太累了。”老奶奶在身后远远喊道。
“知道了。”涂涂一挥手,回道。
远岫走出屋外,放眼望去,地面空旷处晾晒着成片的黑点点,远岫低下头,看清了是密密麻麻的葡萄。
“我叫涂涂,你叫什么名字?”涂涂问道。
“山小由。”远岫回道。
“”我就不问你身世了,反正我们这里都是些可怜人。“涂涂接着说道,“刚刚那个老奶奶,我们都叫她大婆,她可是个大善人,收养了我们好多人。”
“我们…。?”远岫疑惑。
下一刻,“我们”就出现了。远处隆起的小山坡上,跑来几个人。年纪最大的看上去比远岫大一两岁,小的那个就只到远岫膝盖处那么高,跑起来也最慢,等他们都到了,还落下一半距离。
“从大到小,是大齐,孟悦,哩哩,小小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