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停住,站在冷清的偏殿门口。
“陛下,逐将军将东西都收拾走了,这屋子该如何处置?”侍从正犹豫不决这间屋子是否要给留出来时,正好看到远岫,便上前请示道。
“不知道。”远岫回过脸,掷气似地丢下这句话。
“逐将军已经启程了,七八日后至齐鸣。”金越站在池边,手中拿着鱼食,颗颗抛掷水中。“此番一去,也不知道他会待到何时才回来。”
“嗯。”远岫坐在池边亭子里,双手挂在椅子靠背后,看着水中的鱼儿出神。
远岫的声音闷闷不乐,金越回过头,见远岫垂着眼,他眼眸微动,问道,“当日,你为什么突然要我与你一同共谋,将逐扬派去他地。”
“你是得了逐扬什么把柄吗?他居然真的去了。”
金越收到远岫的信后,他并没有马上应下。猜想远岫气冲冲地来找自己,大约是因为他和逐扬对峙,而逐扬又承认了在灯会节时将远岫绑走之事。
只是远岫所道的,要将逐扬驱逐出朝堂,金越觉得太过莽进,胜算不大。
直到在朝堂上,金越仍然犹豫。那番话其实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没与逐扬真正撕破脸。
没想到,远岫在朝堂上指名道姓逐扬,他真就如远岫所愿,前往齐鸣了。
远岫看得出神,没有听到金越的话,过了许久,他才发觉金越停下了手中喂食的动作,远岫“啊”的疑惑了一声。
金越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没有,没把握的。”远岫是真的没有想到,逐扬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直到现在,远岫耳边还时不时会回响逐扬在朝上留下的话,当时他整个人懵了。
所以逐扬为什么会主动离开呢。远岫不解,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踢开被子,手脚张开伸去,整个人仰面而躺,呈一个“大”字。
眼睛紧闭了一会儿,猛得睁开,远岫借着窗前的点点月色,点了盏床前的油灯。他屈起膝盖坐着,窗户敞开半边,远岫看向院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安静到能听见点点微弱的虫鸣声。
远岫向前探了探身,偏殿出现在窗外,没有一丝光亮,朱红宫殿融进浓重的夜色当中,冰冷极了。
远岫突然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来,他溜进床里躺着,把头重新蒙回了被子当中,忍住心中翻涌起的情绪,皱着一张脸,眼睛也红红的。
为什么会难过?应该开心才对,解决了逐扬这个大麻烦,将他远派去齐鸣,在众人面前狠狠立了把威风。
明明大获全胜的人是自己,怎么好像像输了一样。
逐扬到达齐鸣,是在第七日的晚上。已近夜深,月明星稀,落脚的府宅处站满了人,齐鸣地界的官员早早就等待逐扬。他与各位大人客套招呼后,早已身疲乏力,简单梳洗了下,便躺上床睡觉。
床板比不得宫中的软卧舒服,逐扬翻了翻身。从前在西塞时,因防备敌军,他在营帐里的草垛上睡过大半年,也因打仗围困,曾同将士们就地在荒原上度过整整七天。
在宫里待的久了,竟也娇贵起来,想及此,逐扬忍不住嘲讽了下自己。
他又翻了个身,正正躺在床上,将手往后交叠,垫在了脖子下。逐扬陷入沉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给远岫传染了,不然怎么会在朝堂上,脑子一抽,就答应来齐鸣了。
按照逐扬往日的性格,他只会冷冷地旁观,再看着远岫与大臣争吵得面红耳赤后妥协。
最后他一定会对远岫报复回去。
这次,逐扬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对远岫退让了。
许是,看到那块掉落在脚边的玉印,恍然间,逐扬想起来那日碎掉的花瓶。只一瞬,逐扬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是要回去的,就当是让他消消气好了,逐扬这样想着。
齐鸣处于东南沿海,地势多山涧小溪,小山清丽,溪河娟秀。逐扬从前只在书中的描绘里见过南方的景色。
今日一睹,只觉比起西塞漠北雄浑壮丽的苍凉来说,齐鸣更有几分宜室宜家的舒服来。
逐扬找了个借口甩开跟来的官员,撑着一柄从渔家手里租借来的小竹船,游游荡荡地入了湖中躲懒。
“这儿的景色真不错,山比西塞的山要小巧精致一些,连风吹过来都是暖烘烘的。”迟风自小生在西塞,也是第一次来南方,激动地比平时多说了好些话。
“稳着点,水别溅我身上。”逐扬躺在竹船的椅子里,他此次来齐鸣本就没什么特别的事,全当做游山玩水来了。
迟风将手中的杆子用力一挥,小船便快速地往前小冲了一下,他回过头,说道,“是。”
小竹船在湖中随波漂动,清澈透亮的水面倒映出头顶大朵的白云,天地连成一线,逐扬躺着躺着就想这样一觉睡过去。
怪不得,远岫总是喜欢跑到园中去偷闲,原来是这等滋味,逐扬好似理解了点远岫。
直到天色有暗沉下来的迹象,小竹船才恋恋不舍地靠近岸边,逐扬坐得有些僵了,伸了伸腰,两人将船还给你渔家,走上岸。
齐鸣的富庶繁荣一点也不输丰泽,街上满是叫卖的商贩,摊位的物样好多连逐扬也没有见过,他走得很慢,停停看看,全然来逛似的。
“让!让!让!!”三声叫喊,划破天际。
前面的人群立时四散开,躲不及的,在推攘中跌倒。逐扬眉头一皱,站在街中没有动。迟风听见声音也收回来视线,将手搭在剑柄之上,退去了方才的懒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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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鬼怪作乱
街中央,官吏打马而过,逐扬一瞥眼,见领头那人腰际明晃晃挂着的令牌,他侧过脸,示意了下迟风,迟风立时领会逐扬的意思,松开剑柄。
“官府之人?”迟风视线跟随那几人的背影而去,随后向逐扬问道。
话音刚落,且听人群中立时纷纷扰扰起来,逐扬与迟风同时往说得最大声的老头身上看去。
“哎呦,看样子肯定又是那家宅院出事啦。”
“那宅院?你认识?”离老头最近的一位大婶提着个菜篮子,听老头神神秘秘的,于是好奇问道。
“城东赵家,六年前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全府就一位下人因为出门采买侥幸逃脱,十余口人一夜间都死了,官府查了大半年,最后以盗匪作乱结案。”
“本来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可是这座宅子六年来总是不太平,住进去的几户人家不是破财就是伤身的,不会超过三个月就又搬走了,邪门的很。”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老头子说得起劲。
“那不就是闹鬼。”一年轻人胆大,紧接着老头的话道。
“别乱说!”老头最信鬼神之说,他连忙又在嘴里念了几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千万别缠上我。”
“去看看。”逐扬饶有兴致地转过身,顺着街道的另一头跟去。
宅门外围了几个府衙的官吏,正值日暮时分,街道冷清。偶尔有几个过路人,也都是看了眼宅院,便匆匆垂下头,晦气般地绕路走过。
“逐大人。”耿捕头从宅院里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孤零零站在街道的两人。
他先是疑惑,后转念一想,逐扬将军是得了陛下授意来齐鸣督查的,想必是闻声而动,特意寻来的。
耿捕头心下一惊,急忙几步下了台阶。
逐扬问道,“此处发生了何事?”
耿捕头正了正色,说道,“这户人家的男主人突然死了,正巧衙门的人在附近,听见响动,便封了院子。”
“现在正在查。”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里抬了出来。
风吹起白布的一角,逐扬看见尸首的面容,视线一怔。迟风这时也注意到了尸首,他同样怔愣了一下,欲要说道时,逐扬抬手拦了下来。
直到官吏将尸首抬远了,逐扬才回过头。
“可否进去看看。”逐扬抬眼看了下。宅院顶上的牌匾稍稍发灰,似乎有些年头了。
“当然,当然。”耿捕头听到逐扬如此说,更加确定他的来意,赶紧一挥手,说道,“逐大人请。”
一入内,院子当中已站了几个人,官吏按照惯例正在询问府中的奴仆。院落宽敞,放眼望去,屋后还有大片的楼阁,整个宅院只有约莫四五个仆从,看着些许少了。
“逐大人要不要…”耿捕头摸不准逐扬的意思,他试探着问道。
“耿大人不必拘束,该如何便如何。”
逐扬说完,耿捕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陛下疑心齐鸣的事早已传出,这位千里迢迢调来的逐将军与陛下关系匪浅,在丰泽城可是人尽皆知。他今日一举一动可是影响齐鸣在陛下心中的印象,耿捕头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问的如何了,有什么发现?”耿捕头清了清嗓子,威严道。
“死者名为陈景康今年二十又八岁,乃城东刘员外的女婿,三个月前搬进这间宅子,加上他夫人一家共两口人,另外府中还有五个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