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如果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留恋,在这个世界里留下更多的痕迹,从而生出不该有的贪求
  该怎么办呢?
  夜越来越深。
  两人怀着各自的思绪,终究还是相拥睡去。
  *
  怎么最近这书卖的不太好呢?
  月挂中天的时候,也有人没那个福气高床软枕,而是坐在桌前点着油灯狠狠挠头。
  明明写的很顺畅,遣词造句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荤素搭配,花样百出,应该基本维持住了前文的水准我还担心太荤了让人读着腻歪,废了美公子被迫食情/药,夜难逃误入军郊营那一段的稿子嘞,难道要重新加回去?
  百思不得其解,桌前的文士只好将笔放下,喝了口茶清醒清醒,又摘掉已经被自己揪歪了的发簪,上面一大缕头发飘落在地。
  
  他对面正勤勤恳恳画着插图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叹息道:
  老弟,我说你就别折腾了,咱们又不是没人养着,左右这书能不能卖的出去,都总是有钱赚有钱花,这不就够了吗?何必较这个真呀!
  那可不行!
  文士披头散发地瞪着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大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写书的!我有我的风骨,不是光为了那几个钱活着!让客人满意就是我的使命!现在买书的人少了,我必得找到其中的问题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摇头晃脑地到处乱走,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狮子,头发掉落一地。
  画图的人见状,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别走了,我告诉你。
  他将手中的一本书打开了,拍在对面的桌子上,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目光犀利地说:
  你看你写的是什么?!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文士将书拿起来看了看,疑惑地说:
  我不就是写了管侯怀疑他兄弟管蔚真觊觎棠溪珣,故意在画舫里宴请管蔚真,让棠溪珣给他倒酒的剧情?这也是我的一贯风格
  人们正是对你的不知变通感到不满!
  画者道:你还记得咱们有位非常忠实的看客吧?
  文士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说:
  你是指那个看起来像是练武的年轻人吗?每次来买书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又震惊又恐惧,但是偏生还一出了新书都争着抢着挤过来买第一批,那回差点买不着,把他嚎的嗓子都哑了,我有印象。
  之所以有印象,就是因为这人实在怪的紧,对这书又怕看又想看似的,每次都花最多的钱买豪华版,抢得上的时候还买两套,说是一套要藏起来传给后人。
  好几次甚至给他们带来了新客人,那些新客人也都是瞧起来高高壮壮的年轻小伙子,花钱很爽快,个个都是表情虔诚地捧上一套豪华版走。
  文士觉得这年轻人可能脑子有问题,他带来的那些小伙子也都是跟他一起在什么特殊机构里照顾着的傻子,可这些傻子竟这么喜欢自己写的东西,着实令人感动。
  所以,他是很在意这些人的意见的。
  他问:是他说了什么吗?
  画者道:这位是老王头那里骗来咳,发展来的客人,这回新书出来,去摊子上翻了一眼就走了,老王头气得一直追到隔街肉饼摊上才找见了人,就揪住他问了问缘由。
  文士很紧张:是什么?
  画者点着面前的打开的书名,说:
  人家说,只该别人给棠溪公子倒酒,棠溪公子怎能伺候别人?这不对劲。他觉得这书变了,不神了,他很迷茫。
  文士:
  文士也很迷茫。
  他不知道这到底哪里变了,也不知道神不神的是什么意思,但想想这人脑子毕竟有毛病的,也不深究措辞了。
  我这是为了后面的剧情发展做铺垫。
  文士解释道:
  管疏鸿特意让棠溪珣出去敬酒,试探管蔚真对他是否有别样的心思,而管蔚真也果然发现了棠溪珣体内被管疏鸿埋下刑具,帮他取出来时,被管疏鸿发现,勃然大怒,当着他的面把棠溪珣按在船头上占有
  错、错、错!
  画者道:
  你写这里人家也看了,说是不对。自从棠溪公子以死相胁跟着太子离开之后,管侯已经深受打击,意识到了自己的手段并不能真正得到棠溪公子的心,所以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文士一怔。
  棠溪公子那种人,怎能是通过折辱就能得到的?你要突出他的高不可攀,他的大义凛然!
  画者回忆着自己老王头转述的话,说出那位忠实看客的意见:
  他留在管侯身边,不过是为了以一己之身全国家大义,所以无论管侯如何百般讨好,他也不为所动,两人只能一番拉扯
  随着画者的讲述,只把文士听得目瞪口呆,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双掌一合,神情激动,连声说道:
  对、对,确实应当如此,这样,更符合他们的人设这看客什么身份?真是神人啊!!!这是上天派下来点化我,鼓励我的!
  他越说越是激动,以手握拳,在自己掌心中用力一敲,决心道:我要重写!
  画者:等等,那我岂不是要重画?
  文士道:精益求精!我相信你一定和我一样,有个能受到看官们赏识的梦!
  不、不,其实我没有,我觉得人活着能不死就很好了,你那些管疏鸿阴暗躲在墙角监视管蔚真给棠溪珣取出刑具的画面我都已经画好了,所以请
  文士早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同伴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文思如泉涌,坐下来,提笔迅速写着:
  【管疏鸿将棠溪珣带到船上,拉着他的手腕,步履轻快地穿过甲板上每一个精心布置的房间。
  喜欢吗?
  他带着期待的笑容看向棠溪珣,伸手轻轻碰触着他的发丝和面庞上跳跃的水光,柔声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对此,棠溪珣只是轻轻一点头,说道:很好。
  看着他没有波澜的面容,管疏鸿的目光逐渐黯然了下去。
  又是这样。
  无论他如何想要洗心革面,如何想要补偿自己的过失,如何想去取悦棠溪珣,对方的表情都是漫不经心、毫无波澜的,仿佛自己再也没办法在他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不可以这样,他无法接受!
  你
  强烈的无力中,他忍不住按住棠溪珣的肩膀,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
  究竟我怎样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棠溪珣淡淡地说:我没有恨你。
  那究竟怎样做,你才能、你才能爱我?
  短暂的沉默中,管疏鸿不由屏住了呼吸,终于,棠溪珣慢慢地抬起睫毛,他的眼珠澄澈透明,里面满是空洞和困惑。
  爱你什么意思?
  他的嘴唇动了动,茫然的说:你不是早就得到我了吗?
  管疏鸿紧紧抿住嘴唇,僵冷的双手垂下来,在身侧握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向棠溪珣解释这件事,一直以来,他表现出来的所谓爱,就是强占他的身体。
  我明白了。
  棠溪珣恍然一笑,然后他竟然回手去解开自己的衣服,洁白的身体在交映的阳光与波光中,柔如丝帛,温润生辉。
  你现在变了法子,无非是想让我自己求着你,献给你。
  与眼前香艳美景相反的,是棠溪珣安静的,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声音。
  我可以满足你,只要你能够做到让昊国绝不会出兵,攻打西昌!
  管疏鸿怔住,他觉得可笑,又笑不出来,耳膜轰轰作响,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柔软的,瘦弱的,被自己无数次轻易占有的身体,以完全敞开的姿态,恳求垂怜。
  可棠溪珣幽黑的眼瞳却在冷冷地望着他,似嘲弄,又似不屑一顾。
  像是在说
  我只爱这国,这社稷,这天下!】
  好啊,好啊,这样子的话,人物性格完全得到升华了!
  笔尖一点,文士觉得满意至极,心中更是暗暗将那位给了自己重要点拨的看官当做了恩师一样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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