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此时快过亥时末,灵堂中除了薛夫人贴身的女使外,便没有了别的女使。
突然,英国公嘶了一声,他垂头一看,只见左手的中指被银簪的倒钩刺破,也是这个时候他嗅到了一股很浅的血腥味。
雨声与风声虽大,但也隐隐听到奇怪的声音。
灵堂中的女使们也察觉到奇怪的声音。
英国公收起手中的银簪,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看着院落中在灯笼下如线般的雨势,他拧了拧眉,此时那道奇怪的声音却消失了。
就在英国公转身欲重新走入灵堂中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几道轻微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过身,只见院落中被雨水浸打着的约莫七八个黑衣人,最前面黑衣人手中那钢刀上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色变淡了许多。
在那群黑衣人朝着英国公袭击而去的时候,灵堂中亦响起了阵阵惊叫声。
另一批黑衣人从正厅两侧的小门而入,好似癫狂了一般,见人就杀,更准确的说是见到活物就杀。
院落中的打斗声混着灵堂中的哀嚎声在雨势的掩盖下,触目惊心。
最后英国公在中数刀之下终于跪在了院落中,血水从布料中沁出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地。
固珣手中的长刀对着英国公的脖子,却迟迟没有动手,好似故意留着英国公最后一口气。
英国公也看出了眼前黑衣人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谁派你们来的?”
固珣阴鸷的眼睛盯着英国公,说:“薛长杨。”
英国公瞳孔一缩,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看来国公爷对薛长杨的名字还是很熟悉。”固珣冷声。
此时刘温杨从院门中走来,他一双眼睛猩红。
固珣见刘温杨前来,收起对着英国公的长刀。
英国公看着刘温杨扯下面巾的那张脸,面色一紧,心跳都加快了几分,虽与薛长杨不相似,但薛长杨长姐的模样他至今都记得,脑海中瞬间晃过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跪在他脚边求饶。
他倒是忘了薛长杨还有一个外甥!
他以为那夜薛长杨的外甥死在了其他杀手的手中,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固珣的视线在离英国公不远处地面的那根银簪上,他上前弯身捡起那根银簪,又走至英国公面前蹲下身来,说:“国公爷,我主子让我转达几句话给你。”
英国公骇然,若薛长杨外甥不是这场杀戮的主导者,谁是?
只见固珣把手中的银簪举起,他平声:“我主子说,要她是你,在屠杀薛家满门后,定将薛家所有的尸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检查一遍,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也让你看看今夜血洗英国公府,绝对比你血洗薛家要谨慎。”
“她,她怎知……?”英国公想着当年所做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才是,那群人亦是他养的死士。
“我主子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固珣挑眉:“她还说,让你放心,你与你假女儿的事情也会被世人知晓,你章家的名声早该从你手里毁掉,有你的前车之鉴,斩草必须得除根。”
英国公的视线停留在固珣手中的银簪上,整个身体都在隐隐颤抖,不可置信的说:“你,你主子是,是谢容瑛?”
固珣并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对刘温杨说:“英国公就交给你了,我去再检查一遍,这英国公府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活物。”
固珣说完没有等刘温杨回应,便留下两个黑衣人带走其他人离开。
——
子时两刻,勇毅侯府。
东苑。
厢房中的烛台有三四盏,皆是在书案的周围,外面的风雨声让屋中更加的安静。
偶有翻阅书页的声音,案几后靠着凭几的谢容瑛看着手中的话本,许是看到了重要的部分,柳眉微敛。
此时,芸娘从外面走进来,她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朝着谢容瑛走去。
“姑娘,北院有了动静,袁妈妈在申时后出了一趟府,奴婢跟着还是跟丢了,在戌时又出了一趟府,回来后与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夫人便吩咐人开始收拾东西,说是要出府一趟。”
谢容瑛抬眼盯着芸娘,唇角漾着一丝笑意:“照着蒋氏的谨慎,应该是去调查了万庙村的情况。”
芸娘问:“那夫人可会查到万庙村中的真实情况吗?”
“万庙村的真实情况?”谢容瑛笑容越大:“你说的真实情况是刁奴欺主,还是万庙村是个香饽饽?”
芸娘挑眉:“两者皆有。”
“照着蒋氏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调查万庙村中奴不奴,主不主的情况。”谢容瑛越说眼睑半垂着:“她只关心万庙村中日进金斗。”
“李冬拂能放心吗?”芸娘又问:“要不要奴婢去万庙村?”
“你不行。”谢容瑛合上了话本:“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只需要打理好东苑就行。”
“是。”
谢容瑛起身越过案几,走至窗户前,推开了窗户,看着院落中的雨势,哼笑:“这夜风黑高雨势还如此大,真是一个……”
杀人的好时候啊。
冬雪闻言,走上前说:“按照时辰,固珣应该也快回来了。”
“也不知固珣能不能找到我那根银簪。”谢容瑛收起了笑意,侧目盯着冬雪,说:“明日你跟着我前往万庙村。”
“姑娘的意思是,蒋氏出府是要前往万庙村?”冬雪说道。
第70章 将计就计
夜雨密乱,在天边泛起亮光后雨势才渐小,正当卯时,汴京城还在酣睡中,更夫敲响梆子后街道上的铺子便陆续有灯火亮起。
今日是英国公府薛夫人头七之日,前两日英国公府就安排了纸马铺的人在头七这日送丧葬之物来府邸。
纸马铺的人忌讳白日中把丧葬之物让人瞧见,百姓认为那是死者之物,活人遇见总会觉得晦气。
所以纸马铺的人通常会在人少的时辰把东西送到办丧事的府邸。
夜深人静的子时后都在深睡中,所以卯时初是最好的时辰,街道上人少,办丧事府邸的奴仆也起了身。
今日送丧葬之物的人是纸马铺的老郑与他的徒弟阿余。
马车停在英国公府的东侧门。
阿余跳下马车,看着紧闭的侧门,说:“不是说了这个时辰就送来吗,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他说着又回头看着已经在卸货的师傅:“师傅,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早了,国公府的人都还没有起身?”
老郑边卸东西边不耐烦的说:“敲门,少啰嗦、”
阿余知晓师傅最烦给这种死于非命的死者送丧葬之物,虽说都是挣银子,但师傅总说这种死于非命的怨气重,一趟生意下来总会倒霉几个月。
通常师傅都不会亲自送货上门,都是别人上门去取。
只是这次是英国公府,他们得罪不起。
阿余听了师傅的话,走上前敲起了木门,只是在刚刚敲击一下木门轻微的吱呀一声,便出现了一条缝,他诶了一声:“师傅,英国公府的人给我们留了门。”
说话间,阿余回头带着一丝愉悦的语气看着师傅说道。
老郑皱着眉头往阿余看去,说:“那就来把东西搬进去,记住少说话多做事。”
“知道了师傅。”阿余脚步轻快的往马车走去,搬着东西就往侧门而去。
他用胳膊肘推动着侧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好似被什么阻挡了一般,他用了用力,门被推开,只听到门内有什么东西倒下,因着搬着东西,他也没有顾虑什么,伸脚就踏过门槛。
刚踏入门槛没有走几步脚下就踩中了什么东西,就在阿余刚要说什么东西软硬软硬的时,侧着垂头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瞬间掉落,随即连连往后退,在退至门槛时险些跌倒,被吓得嘴里吐出的字眼都带着哆嗦。
“死……死人……死……人”
老郑听着阿余手中的东西掉落声,刚要怒骂,随着阿余出了侧门,那侧门内灯火下倒着的尸首让他瞳孔一震。
*
薛夫人头七这日,英国公府被灭了门。
府中上下,没有一个活物活着,大厨房的饲养着的鸡鸭都没有放过,就连水缸里面的鱼都分了两半,屠杀者仿佛与英国公有着血海深仇,屠杀人时更是没有章法,好似见人就砍杀,若是有人挣扎,那必定没有全尸。
齐湛看着那游廊下挂着的鸟笼中的一对颜色极佳的鹦鹉尸体,皱着眉:“如此凶残狠毒,这是与英国公府有多大的仇恨。”
这时,一个捕快走上前来,说:“齐大人,太子来了!”
齐湛心口一紧,立即转身就见太子一行人冷着脸走入院子,此时的院落中摆满了尸首,开封府的捕快们还在搬动着尸体。
赵珩一路走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齐湛总觉得今年是自己的衰年,遇到不少让自己无法把控的事情了,这英国公府被屠,又该如何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