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冷郁权臣后 第9节
薛兰漪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撑不住倒在地上了。
满脑子的噩梦让她屏住了呼吸,紧紧蜷缩。
可能是她的气息太虚弱,魏宣没有办法察觉到她。
也没有人回答魏宣的问题。
他只能杵着盲杖寻圆桌而去。
青竹杖无意捣到了薛兰漪面前的血滴。
他全然不知,磕磕绊绊走过薛兰漪眼前。
竹杖在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浅浅淡淡的血痕。
看不见的魏宣永远都不会想到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人已经晕厥倒地,另外两个人却能置若罔闻地争权夺势。
“薛姑娘呢?”他又问。
老太君吊着眼角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女子,又饶有兴味看魏璋,“正休息呢,跟着你魏云谏可真是好福气。”
老太君意在讽刺激怒魏璋,可她不懂她的儿子。
魏璋从来目标明确,不会因一个女人就情绪波动,不能自拔。
他只是徐徐舀着面前的笋汤。
瓷器碰击,声音清脆。
魏宣从母亲话里获悉那位姑娘被安置休息去了,倒觉得是好事。
那姑娘无辜,不该被牵扯进家族里的腥风血雨。
“现在倒不怕人笑话了。”
魏宣主动坐到了下首,摸索着桌上的汤匙,自个儿去舀汤。
汤碗很烫,他的手时不时碰到碗壁,起了水泡。
可他从没有打算去夺魏璋面前的汤。
“国公府上难道还缺一碗汤吗?阿璋喝了,我就另外再舀一碗,他又不会饿着我,争什么呢?”
“那能一样吗?”老太君冷哼。
现在被魏璋拿在手里的那碗汤才是整锅汤的最精华。
她特意问了太医和御厨,蒸煮炖每一步都讲究火候,那是用来给魏宣明目的!
谁最有资格喝那碗鲜汤,老太君心里有一杆秤。
魏宣却不以为意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示意她坐下,“娘忘了?儿早就喝过最鲜的笋汤了啊。”
“最鲜的笋,就在后院的竹海里,阿璋你还记得吗?”
魏宣话音温润,娓娓道来。
空气中仿佛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情怀。
幼时母子三人是极好的,老太君因为两个儿子都爱喝笋汤,特意在后院种了一片竹林。
那时母子三人一起掰笋,一起炖汤,可从未出现过不够分的状况。
魏宣轻笑:“我记得有一次娘为了让我和阿璋吃上最嫩的笋,卯时就上山掰笋了,结果一脚滑下了斜坡,吓得我和阿璋直哭鼻子。”
“宣儿记着娘亲呢。”老太君的心终究被大儿子说软了,坐了下来。
魏宣却摇头,“最记挂娘亲的是阿璋啊,当初瞧见娘亲掉进了山洼后,阿璋立刻也跟着跳下去了。
结果呢,娘毫发无伤,他倒摔断了腿。”
老太君忍俊不禁,“是啊,娘记得还是你背着弟弟回府的,结果你闪了腰卧床三日呢。”
魏璋如同旁观者沉默不语,舀着汤汁。
老太君叹了口气,“说到底,你们兄弟俩,我们母子仨血脉相连,哪有什么隔夜仇?”
她观察着魏璋的神色,许久,见他并无异议,拉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娘是盼着你们都好呐,何不……各退一步?t”
魏璋手腕一滞,须臾嘴角浮过一丝蔑然,“母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娘允你纳那姑娘为妾,娘还可以想办法给她抬个身份,将来你在官场上也好不受外人诟病。”
老太君默了片刻,“你把世子位还给你兄长,如此大家都好。”
“娘……”
“还?”魏璋没再给魏宣开口缓和的机会,抽开被老太君拉着的手,将鲜笋汤一饮而尽。
空碗被置在桌面上,打着转。
瓷音颤颤。
“来人,伺候老夫人搬家!”
魏璋不欲在与他们浪费时间,沉声一令。
早就候在外面的婆子护卫纷纷动作起来,径直去老太君房中搬箱子了。
“魏云谏,你,你……”
魏璋站了起来,周身阴翳笼罩着老太君,肃杀之气太盛,老太君一时忘了口中的话。
魏璋则对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将袭爵勘合呈到了老太君面前。
“母亲还有什么疑问吗?”
老太君瞳孔放大,面色惨白。
袭爵勘合的副契一直握在老太君手中。
此物必须过了官府的勘验,魏璋才能袭爵。
所以老太君为了防止魏璋硬来,早就令族中长老带着副契南下江南,隐世而居。
此物为何分毫不损在魏璋手中?
“魏族老他……”
“他偷盗族中要物,儿已替母亲处死他了。”
一字一句犹如阵阵阴风,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老太君动了动嘴唇。
“至于养外室之事,母亲尽管去告。”魏璋俨然并不惧怕这件事,反而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刚好明日圣上会过府,说不定圣上会有意外之喜,母亲也是……”
魏璋最后饶有兴味看了眼魏宣,缓缓退开两步,转身拂袖而去。
镇国公这个世袭的爵位对于魏璋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了。
他三年未拿,不是拿不下,是懒得费力。
可有人觊觎他的东西。
那就不行。
老太君余惊未定望着魏璋桀骜的背影,半晌没缓过神来,颤颤巍巍摸到了魏宣的手腕,“宣儿,他这是要越过为娘,直接袭爵!他今天敢轰为娘,明天就敢轰你!你还要颓丧下去吗?”
“只要你同意,魏氏族老,公府世交立刻就会拥护你袭爵,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魏宣的确没想到弟弟如今是这般强势的态度。
但是,他并无心做无谓之争。
他心里清楚,只要母亲不再执着世子位,弟弟也并不会赶尽杀绝。
还有什么比安然无恙活着更重要的呢?
魏宣面色一瞬黯然,“好了娘,都是他应得的,咱们不能过河拆桥。”
平心而论,像镇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向来三世而衰,只余表面风光。
当年更因为他和昭阳郡主的事,国公府一度被圣上忌惮,魏璋算是临危受命,继了世子位。
那时圣上若有降罪之意,魏璋将首当其冲受害。
是他靠自己一路平步青云,消除圣上猜忌,镇国公府才转危为安,更荣宠不减。
听闻明日生辰宴,不仅当朝新贵会来,连先朝时期的老臣都会来贺。
先朝……
魏宣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勉力扯了扯唇角,“阿璋做的已经远在我之上了,至于他身边的薛姑娘虽说身世坎坷,但儿瞧着很是良善知礼,娘明日就莫要为难他们。”
“我为难她?”老太君眼珠子一转,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薛兰漪,“不顾她死活的可不是为娘,真可笑!”
魏宣眉心一蹙,“娘这话什么意思?”
他茫然环顾四周。
看不到,听不到,触不到。
隐隐的,一丝血腥味钻入鼻息。
抓不住,但鼻腔莫名发酸。
在他无法感知的方向,薛兰漪还双手环臂蜷缩在地上。
她眼睁睁看着那抹玄色衣摆从眼前划过,毅然决然跨出门槛,远去了。
魏璋大胜而归,不曾回顾。
而薛兰漪被他晾在了这陌生的地方,想要站起来逃离这样窘迫的处境,却没力气。
密集的恐惧和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
老太君说得没错,她好像个笑话啊。
她怎会愚蠢的以为魏璋来此博弈,没有做好全盘准备?
魏璋他行事密不透风,有的是手段对付老太君,哪需要薛兰漪帮衬?
她的挺身而出、她强忍的坚持对他都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