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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赵殊意像看傻子:“你吃错药了?”
  谢栖噎了一下,用严肃掩饰尴尬:“赵殊意,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
  谢栖的勇气不多:“我……我……我……”
  “结巴了?”赵殊意嘲笑,“你演什么节目呢?”
  “……”
  马戏团节目,小丑专场。谢栖在心里说。
  “结巴”很难治,他说不出来。很不巧,赵家的司机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突然来了。
  赵殊意抬脚上车,谢栖一回神,校门口就只剩他自己了。
  ——第一次表白失败。
  一次失败,次次失败。
  赵殊意生性冷淡,没有一个追求者能求得他的芳心。谢栖既庆幸他谁都不喜欢,又痛苦于他竟然谁都不喜欢。
  如果谢栖不主动找碴,连他的一点关注都得不到。
  因为“互相”讨厌着,谢栖反而成了赵殊意身边最特殊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冤家,提起“赵殊意”就有人提“谢栖”,他们的名字成了紧密关联的一对,胜过无数情侣。
  但冤家演得太逼真,时间越久越无法收场,好话更难说出口了。
  谢栖关心赵殊意纯属自取其辱,例如有一回,赵殊意发烧,带病上课,谢栖担心:“你还好吧?”
  赵殊意说:“死不了。”
  谢栖见他脸色苍白,强硬地劝:“不行,我帮你请假,快点回家养病。”
  赵殊意冷哼一声:“明天要考试了,你就这么想超过我?”
  “……”
  像错开的频道无法重叠,深埋的心意也难以见光。
  谢栖暗恋了一学期又一学期。
  “那时我觉得日子真难熬,怎么总也长不大?你一定是因为太晚熟才不喜欢我,等我们成为大人,会有机会谈恋爱。”
  谢栖在赵殊意的压制下抬头,讥讽道:“但我没想到,你长大后竟然会变成那样。”
  “我哪样了?”
  “跟陌生人上床,包养情人,风流浪荡。”
  “……”
  赵殊意明白了,这种情况下谢栖更不可能表白:“那你还喜欢我?不死心?”
  “喜欢?我都恨死你了。”谢栖扣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压低,“你包养过的每任情人我都知道,有时嫉妒得受不了,我就去找他们的麻烦,但欺负他们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掐死你。”
  楼下的花园派对迟迟不开,因为主角不露面。
  谢栖的手机嗡嗡作响,没完没了的催促将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搅得更糟。
  犹如困兽,他无力反抗,无法挣脱,不知道拿赵殊意怎么办。今晚的坦白是他最后的底牌,将他仅剩的自尊也交待了。
  可惜,除了稍微取悦一下赵殊意,好像还是没用。
  以前听别人说,太熟的友人不能成爱侣,因为如果能擦出火花,不会等到多年后才动心。
  那时谢栖不信。
  现在信了。
  他已经做尽能做的事,表白,低头服软,收敛脾气,全身心被驯服,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为什么还是争不到一句“我也爱你”?
  ——不爱就是不爱。
  赵殊意十五岁时不爱他,二十七岁仍然不爱。
  他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谢栖心灰意冷,一脸悲哀地看着赵殊意,伤心到绝望,眼泪止不住。
  赵殊意愣了下:“哭了?”
  谢栖自己没发现,但被提醒也停不了。
  他哭得不凶,有一种心血耗尽、奄奄一息的安静。仿佛哭完这场一切都结束,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突然说:“当时我不死心,是因为无论多痛苦,都还有希望,哪怕只是幻想。但现在——”
  赵殊意的手腕被他放开,倏地垂下。
  仿佛一个慢放的镜头,死寂中,他们都不出声了。
  赵殊意后知后觉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谢栖表情扭曲了下,没回答。
  他看着赵殊意,专门停顿了一段时间,想从那张永远游刃有余的脸上找到紧张或慌乱的细节。
  但不用看也知道,赵殊意不会慌。
  他还在痴心妄想。
  “哥哥……”
  谢栖双手按住脸,狼狈地蹲下,“我觉得……我不应该再白费力气,该对你死心了。”
  第42章 雪花
  还有两个小时,一年只有一次的12月18日就结束了。
  酒店花园里灯火通明,几十个客人焦急地等待今晚的主角登场,要陪他跨过午夜,迎接新岁的第一天。
  谢栖姗姗来迟。
  刚才他哭了十多分钟才从衣柜前站起来,去卫生间洗脸。
  洗掉哭过的痕迹,换一身符合庆祝气氛的新衣,全程低头,没有看赵殊意一眼。
  “该死心了”,他是这么说的。
  赵殊意听完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谢栖没有说第二遍,脸埋在膝盖里也看不见表情,起初他肩膀抽动,后来像断气一样无声无息地静止了。
  或许这就是死心的表现。
  从他蹲下到洗脸换衣服出门,赵殊意面沉如水地旁观,没有再问第二句。
  ——就这样分开了。
  一个去花园,一个回自己房间。
  不久后派对开始,赵殊意没关窗,楼下传来歌声,在电吉他和架子鼓的伴奏下,一声情绪饱满的高音撕裂夜空,表演开始了。
  谢栖特别喜欢摇滚乐,赵殊意曾经偶然看见他的歌单,点开听了几首,给出的评价是“吵死了”。
  谢栖笑得前仰后合,说摇滚也不是每首都吵,亲他:“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你是不是爱听古典乐?”
  赵殊意说:“不爱听。”
  什么都不爱听,赵殊意对音乐没兴趣。但其实,他小时候也学过乐器,主修钢琴。
  是秦芝安排他学的,因为觉得音乐能陶冶情操,别人家小孩都排满了私课,赵殊意怎么能落下?还帮他请了一位知名钢琴家老师,亲自登门,手把手教学。
  然而没教多久。赵奉礼得知后不高兴了,呵斥秦芝:“尽教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
  所以就不学了。
  赵殊意自己也不爱学。他不感性,没有艺术天分。
  谢栖正相反,是一个由风花雪月组成的人,喜悦和痛苦都比他浓烈十倍,也难怪能交那么多文艺界朋友。
  现在这些朋友正在为谢栖庆生,有人能看出他刚哭过吗?可能有,但不会当面戳穿。
  夜风静悄悄。
  赵殊意的目光离开楼下花园,眺望远方的天空。
  对面一片漆黑海水,辽阔地融入天际,城市灯火太亮,星星暗淡无踪。他点了支烟,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窗前发愣。
  其实过了很久,他还是不太明白谢栖说的“死心”是什么意思。
  ——不爱了?分手?离婚?
  赵殊意心里窜起一股火。明明还没聊完,很多话没来得及问,谢栖就自顾自地快进到“死心”了。
  这段一直被他操控的感情戛然而止,仿佛风筝断线,赵殊意的一腔后续也戛然而止。
  现在一口烟吸进肺里,他突然回神,忘了自己刚才想聊什么“后续”。
  果然被爱不令人愉快,主动权掌握在爱人的那个人手里。
  谢栖不经他同意就“死心”了,明明说爱了十几年,那么深刻,可赵殊意还没切身体会几分钟被爱的滋味,没来得及给它一个“满意”或“一般”的评价,春风吹到半途,就突然变成一捧兜头砸下的雪——凉了。
  他心想,刚才应该直接发火。
  可谢栖哭得那么可怜,他的火没发出来,现在积在心里,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地让他想吐。
  追上去接着吵也不现实,怎么吵?
  “我不同意,你不许死心”?
  不不不,随便吧。赵殊意无所谓谢栖死不死心,不谈拉倒,他尊重,祝福,各过各的。
  然而,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赵殊意皱眉,用力抽完两根烟,把这归结为风筝断线后必然会有的短暂失控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控制谢栖。
  算了。
  楼下的表演越来越吵,赵殊意听着心烦,终于关上窗户,拉起窗帘睡觉。
  吃了双倍剂量的安眠药才睡着,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酒店房间一片寂静,赵殊意看了看手机,九点半。
  回奉京的航班下午起飞。机票是前几天谢栖帮他订的,当时预留一上午时间,是考虑到他们亲热一宿后可能会情不自禁赖床,顺便悠闲地吃点东西。
  没想到,多虑了。
  药吃多了,赵殊意睡醒后依然头脑昏沉,感觉身体比平时重,很不舒服。
  他打开窗帘,昨晚花园里的活动不知道几点结束的,酒店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场地,拆卸舞台。赵殊意吹了会儿风,稍微清醒了些,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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