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一次在走廊上看见许邵廷只追随闻葭的模样。那种迫切专注的眼神,他从来不曾给过她。
  第二次看见他乐意陪闻葭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下,那些车内暧昧亲密的画面,一度让她怀疑,这是不是那个不苟言笑、连订婚宴都不愿露面的男人。
  第三次接风宴上目睹闻葭提起他的样子,那种轻描淡写却藏不住亲昵的姿态。
  都让她明白,原来许邵廷不是不懂得爱人,而是太懂得爱人,所以才知道如何把爱,只给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沈知蕴。
  她曾经为了得到许邵廷的爱,确实戏耍过一些小手段,砸出过小水波,也掀起过大浪,但都没换来许邵廷的半次回眸。
  也是后来她才想明白,许邵廷是条独立的帆船,浪越大,飘得越远,这些心机,反而是她把许邵廷越推越开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她醒悟得太晚了,也不愿坦然承认自己的愚昧,只会把不甘转移到闻葭身上。
  她觉得许邵廷不应该爱上一个女明星的,许家也不会接受她这个身份的。
  这种确信,仿佛已经成为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许博征,也成为她在这片情感荒原上,所能看到最后一片或许能庇护她的、属于旧秩序的荫蔽。
  闻葭稳着呼吸,“谢谢沈导这么好心。不过,见父母需要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双方是否真诚愉快,而不是对付谁么,沈导是不是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
  许易棠跟于凯晴在一旁,一个淡定自若,一个如坐针毡,但都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观战。
  这场聊天,沈知蕴是后来者,话锋也是她先挑起的,但她似乎并未占上风,语气开始显得强势且急促:
  “倒也没有,只是记得伯父之前跟我说,好在我没做演员,而是选择做导演,否则,他可能也不会同意我跟邵廷结婚。”沈知蕴仍旧撩一下短发,露出一截高高昂着的脖颈,“我不过是觉得他对你们这种明星有点偏见,所以担心你吃亏罢了,我也是好心啊。”
  她一脸坦荡地凝视着闻葭,等着她回答。
  “既然这么被他爸爸看好,沈导怎么还是没跟他结成婚?”闻葭神色不见丝毫波澜,转头微笑地回敬她目光,“是不想吗?”
  闻葭原本不想在同性之间搞这些无意义的竞争,但实在是忍不住,这段时间以来,她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只跟沈知蕴交流工作上的事宜,然而话题总能被后者暗戳戳地带偏,她便也暗戳戳地回击,也有好几次沈知蕴借着工作之便,让剧宣组把她跟宋彦霖凑在一起,她都看穿,拒绝了这些不必要的工业糖精。
  沈知蕴被戳到痛处,脸色很难看,平常伶牙俐齿的女人,此刻嘴巴微张,连个音节都发不出。
  “沈导,我很希望我们之间的分歧是源于如何把电影做好,而不是为了一些私人琐事在这里针锋相对。”
  闻葭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话只到此为止,她仁慈地没补刀,起身带着于凯晴往片场内走去,准备开工。
  许易棠在一旁缄默着,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的担心有多么不必要,毕竟,真要交锋起来,闻葭恐怕并不会占下风。
  她打字打得飞起,把沈知蕴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向许邵廷奉上。
  -
  闻葭穿了好多天的单薄病号服,天又下雪,感冒终于找上门。
  天天在片场把肺都要咳出来,背影都被咳瘦了一圈。
  闻葭不当金丝雀,当喜鹊,只报喜不报忧,每天跟许邵廷打电话的时候,都要关了麦克风咳一会儿,才能正常说话。
  只不过她不报,许易棠会报。
  于是剧组每天都有成箱成堆的暖宝宝、取暖器等等物资,以余见山关心员工的名义被送到片场。
  工作人员拖闻葭的福,度过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一段时间。
  只有沈知蕴知道这不是余见山的作风,好几次想从许易棠嘴里套话,都颗粒无收。
  许易棠殷切地到许邵廷那邀功,一段时间下来小金库满满当当。
  今天剧组收工得早,散场的时候,闻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拍戏以来,她瘦了四斤,单薄身子像被寒风抽干的柳枝,棉袄在她身上显得异常宽大,就快要挂不住,拖到地上。
  咳嗽也比之前更严重,边抖着身子边咳。
  整个人像一片被风推着走的羽毛。
  余见山把耳机摘下,就听见偌大的片场都是她咳嗽的声音。
  “你要么先休息两天,明天先把他们几个配角的戏提上来拍。”
  “还是算了…余导,”闻葭抖着张苍白的唇,话因为咳嗽变得断断续续,“我一休息就容易找不回状态…好…不容易顺利了几天,到时候又影响进度。”
  她本人这么敬业,余见山也不好强迫她休息,最后拍拍她肩膀,来了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多喝热水’。
  回到酒店,她一个猛扎进被单间,“凯晴,我好像有点发烧。”
  套间医药箱备得齐全,于凯晴拿温度计给她量了下。
  “确实稍微有点低烧。”
  “…完蛋了。”
  喂她喝了药,于凯晴准备禀报何令仪,“阿姨交代我,你要是感冒发烧了要告诉她,她好来照顾你。”
  被闻葭制止了,“别跟她说。”
  “那跟谁说,要么我跟许董说一声…?”
  她唇角撇下,声音很微弱,“也别告诉许邵廷…”
  于凯晴看她一副委屈的表情,心脏替她发酸,“你想许董。”
  闻葭垂下薄薄眼皮,翻了个身躺回床上,背对她,嘟囔,“有这么明显么…”
  于凯晴给她掩掩被子,无奈地看她,“你们俩又不是你追我我追你的时候,干嘛还这么欲擒故纵?”
  “我怕他担心。我一说,他肯定要飞过来见我,但是公司忙,第二天一早又要飞回去,睡四五个小时,人吃不消的,反正你不准说。”
  “行吧行吧,我不说,”于凯晴看一眼表,“你现在有胃口吗?”
  没吐都算好的,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她摇了摇头。
  “那你先睡会儿,我再去给你买点止咳的药,晚点再给你送饭过来。”
  天渐渐暗下来,套房里没开灯,床上均匀起伏的身体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动静。
  闻葭脸颊发烫,身子却冰冷得很,蜷缩着把自己抱在一起也留不住半点温度,不自觉地发抖。
  她没睡着,也酝酿不出半点睡意,耳边全是刚才沈知蕴说的话。
  尽管这些天许邵廷跟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要相信沈知蕴说的任何。”
  但她耳根子软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刚才听起来很刺耳的话,在此刻静下来细细想,竟觉得并非毫无道理。
  许博征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一时间,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这么想着,心里也像被什么沉沉压着,喘不过气,又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间想起许邵廷。
  要是他在就好了。
  他肯定会帮她把这座山移开的。
  可怜她现在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门铃被按响,她看一眼手机。
  八点,于凯晴照例来照顾她用晚餐的时间。
  “进来吧。”
  她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一张脸苍白透明,只有嘴唇能动,虚弱地向门口喊了声,也不知道凯晴听见了没有。
  好在她有她的房卡,不用她费力气下床。
  门口窸窣一阵,然后传来门彻底被关上的声音,房间又恢复安静。
  “凯晴,你还是帮我给许邵廷…”她背对着房门躺着。声音很轻,又犹疑,仿佛有什么顾虑。
  他答应了只要她说想他,他就会出现在她眼前。可那是在霖州,此情此景,两个人隔着十万八千里远,显然是不切实际。
  她跟他那莫名其妙的前未婚妻互刺了一顿,看着坚韧,其实委屈得很,越发想他。
  心在半空中无所依傍。坚强的面具再也戴不住,只想听他声音,枕头也因此已经湿了一大片。
  闻葭装坚强,抹掉眼角的泪。打消念头,“算了,帮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没等来回应,也许是怕打扰到她,脚步声静悄悄的。
  没过五秒,闻葭感到床的另一半下沉,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揽,便把她纤瘦颤抖的身子完全拥入怀中。一具灼热,让她感到无比踏实的身体贴住她的后背。
  她感到耳垂被亲了亲,熟悉低沉的声线响在耳畔:
  “为什么不肯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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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沈知蕴你等着许董亲自把话跟你说明白吧…
  第53章
  黑暗中,许邵廷看着怀里的人,只见她缓缓张开眼睫,呼吸微顿,也许是在等思绪回笼。
  他抚了抚她脸颊,第二遍问:“为什么不肯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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