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许大夫摇摇头,“生死之事还得看天命。”
说完便留了药,教了药的煎服方法,跟元香说等药喝完了再过来复诊。
临走到了要付诊金和药钱的时候,元香艰难开口:
“许大夫,诊金可否过两天再付?等我把挖到的山货卖了就有钱付诊金了。”
元香怕他不信,还指了指屋子一角的背篓里的东西给他看。
许大夫在许家村四里八乡行医已经数十年,碰上些家贫的人家付不出诊金或者用粮食来抵都是常有的事,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不计较,如若他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那也不会窝在这里当个村医了。
再说这家人.......他看扫了眼元香家里的环境,说句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也不为过。
不过......他顺着元香指的方向看过去,哎?这背篓里那灰秃秃的土疙瘩......不正是薯蓣么?
而且这背篓里的薯蓣的块茎特别大,一看就是已经长了好几年才被挖出来的。
许大夫眼神亮了亮,要知道这薯蓣可不易得,药用价值大,无论是脾阳亏、胃阴虚、补肾精,都是对症的良药,有了这味药隔壁村的林屠户的病症说不定会有好转。
他从地上的背篓里仔仔细细地瞧了这薯蓣,品相极好,就是县城的药房里都是难得一见的,他朝着元香道:
“这位小娘子,不知这薯蓣可否卖给我?”
“啊?”元香还忐忑着不知道能不能赊账呢,突然听这许大夫这么说,一下子有点懵,“我家姓宋,许大夫叫我元香就好。”
许大夫又询问道:“宋姑娘,这薯蓣本就难得,最近我问了行脚商几次都不可得,县城药房的价格我是知道的,我按药房的价格给你,怎么样?”
元香心想,原来这里把山药叫薯蓣啊,她原本正愁着要是这地方的人不认识这东西可怎么办?
现下有识货的人那可太好了,自己去县城药房卖这东西的话费时又费力,卖给许大夫的话倒是确实省事。
最重要的,她现在确实急需一笔钱,这家里缺都缺,啥都要用钱买。
元香点头,爽快道:“行,就按许大夫说的来。”
她也不怕许大夫在这野山药的价格上框她,就直觉他不是这种人,而且他就在许家村,知根知底的,真被框了以后找他就是。
最后这堆山药称了九斤半,徐大夫出四十文一斤,元香付了诊金,最后她手里还剩下三百文左右。
这次交易双方都很满意。
二果跟三喜更是高兴极了,他俩都好久没见过铜板了,有了这些钱就可以换粮食了。
二果知道以前在他们老家一斗稻谷要五十文钱,三百文可以换六斗稻谷,这些稻谷可以放满以前家里的一个小缸,一个小缸的口粮够他们三个人吃好久了。
“姐,明天我跟你再去挖这个土疙瘩!”二果觉得他挖大半天的地是一点都不累了,腰也不酸胳膊也不疼了,他还可以继续挖!
“我也去,我也去!”三喜抱着元香的胳膊使劲地晃。
元香好笑地摇头,“你们没听许大夫说么?这薯蓣本就是十分罕见的,我们能挖到是因为运气好,下次再有这运气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见这俩孩子听完元香的话情绪瞬间低落下去了,她只好开口安慰:
“行了,山里那么大,咱们肯定能找到其他好东西的,走,这篓子里还剩一点薯蓣的边角料,咱们今晚就吃这个吧。”
“药材也能吃吗?”
“能啊,可香可软了呢。”
背篓底下剩的野山药是挖的时候不小心断裂的边边角角,元香没好意思把这些碎料也卖钱给许大夫,正好自家吃掉。
山药削皮后蒸熟,加一点盐巴还有蒸熟的野菜,最后一同碾成泥。
二果和三喜是第一次吃这东西,野生的山药口感绵糯甜香,好滑好嫩好软啊,他俩觉得这东西比米饭还好吃!
元香尝试着给躺着的这人喂点山药泥,现代社会人昏迷着可以输营养液,但在这里除了喝药她也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他补,就怕他在睡梦中给饿死了。
她在山药泥里混多了一些水,搅拌均匀后再慢慢喂进去,然后等了一会儿,发现男人喉咙处开始动了,慢慢地吃的顺利地给咽了下去。
元香很高兴,能吃得下去东西说明还有求生的欲望吧,等把这稀薄的山药泥喝完,给他垫了肚子,那边熬着的药也差不多好了,一边喂药元香一边发愁,这人要是真成了植物人可咋办啊......
第6章
手里终于有了点钱,宋元香已经想着买买买了,毕竟这家里是真的啥都缺。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这新到了一个地方,家里需要的小物什看着不值啥钱,但真一样一样置办起来,可到处是花钱的地方。
这村子里隔个一段时间就有拖着板车的货郎前来叫卖,板车里是一车的杂货,“卖杂货来”,“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应有尽有”......
这不元香听见叫卖的声音就带着二果跟三喜出门了,二果三喜知道阿姐带他们去买东西两个都高兴地很,一蹦一跳地走在元香的前面。
货郎的板车前面已经围起一堆男女老少,这些人的脸孔她大都认识,都是以前村子里的人,现在逃难安家在了许家村。
货郎他从村头那边过来,再到这片山脚下的破旧民居,他也知道这片住的人都是没啥钱的,听说是其他地方逃难过来的,县里给安置在了这边。
只看不买,看个新鲜,之前来了几次都没做成啥生意,次数多了,这货郎意思性地喊两下就准备走了。
“哎?等等!”元香她见货郎要走了立马招手喊人。
“元香?”人群里一穿着蓝布衣衫,头发也用蓝布巾包起来的中年妇人惊诧嘀咕,正是原主的大伯母江翠娥。
元香跟俩个孩子自然也注意到她了。
“大伯母。”二果、三喜到了跟前不是很情愿地叫了人。
虽然他们从宋良贵家搬出来自立门户,但在名义礼法上他还是他们的大伯。
江翠娥点点头。
元香努力压下内心突然泛起的厌恶感。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我这儿啥都有,你挑挑看。”
货郎到底是常年做生意的,看人有他自己的章法,他觉得这姑娘虽然身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但是一看就是真心来买东西的,于是热情地招呼她。
元香在板车上来回瞅了几眼,里面东西堆得满满当当当,一眼过去她想买的物件确实都在这儿。
“有米卖吗?怎么卖?”
“有有有,稻谷一斗八十文,糙米一斗一百一十文,你要多少?”货郎殷勤回答。
众人听见这比往常高的粮食的价格反应不是很大,他们这些人是南边过来的,家里遭了灾,粮食的价格早就涨起来了。
别说八十文一斗的谷子,就是百来文一斗的价格他们都碰到过。
倒是有人奇怪地问:“元香,你咋要买粮食了?你家粮呢?”
元香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她家哪来的粮啊?还没等她回话呢,江翠娥突然插话进来,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元香家里三个孩子呢,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粮快也正常,不像我们大人,饿个一两顿都习惯了。”
货郎见这些人围着自己的目标客户还聊起来了,于是立马从粮袋里舀起一勺谷子见缝插针地推销,
“小姑娘你看咱这谷子,是去年秋收时候下来的哩,都还新着呢,韧性足,不是什么陈年旧米,价格公道,你去镇里的粮店也是这个价,包你童叟无欺。”
这个时节田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庄稼人的旧粮已经吃完,新粮又尚未成熟,家里正缺粮食,所以货郎才会在板车里放些粮食来卖。
元香握起了一把谷子,然后又松开,让谷子轻轻落回米袋,看了下手掌,确实没留下啥碎渣,这货郎说是去年的粮食看来没有作假。
“那给我称个两斗稻谷吧。”元香说道。
稻谷能舂出来七成的糙米跟三成的米糠,这米糠对庄稼人来说在实在艰难的时候也可以是粮食。
要知道庄稼人虽然一年到头种田,收粮的时候还要交税粮,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口粮,这个年代田里的产量低,要是家里人口多一点的人家,这些口粮大多是不够吃的。
一年到头能吃上一两顿白米干饭已经算是风调雨顺的好日子了,常年煮的糙米饭里大都是混着米糠一起下肚的。
买稻谷回去自己舂米会划算一点。
她又想了想家里缺的东西,其实啥都缺,但最要紧的还是家里的盐罐子早就见底了,其他东西可以缺,不吃盐可不行,
问了盐的价格是粗盐三十文一斤,细盐五十文一斤,于是又称了二两粗盐。
又买了个木桶、簸箕,针线......最贵的是锄头,要五十文钱。
之前问赵阿婆借的锄头已经还回去了,也不好老问人家借,锄头这种农具在乡下哪里都用的上,索性自己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