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就当是我提前付的定金。”他眸中流转着狡黠而温柔的光:“若将来我得罪了娘子,看在这花环的份上,希望那时,娘子可多听我说几句话。”
  这一幕,惊的小女孩目瞪口呆。
  此刻的羽涅还是女扮男装,在小女孩儿眼中,她分明是个男子。
  饶是她在勾栏院那边,也见过有断袖之癖的,倒也没有继续大惊小怪。
  宛若看到了商机,小女孩又把最后一串花环递给羽涅,说:“哥哥,你给这位哥哥也买一串吧,刚好凑一对。”
  知道小女孩显然将羽涅错认成了男儿身。
  桓恂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付了钱,随即从她手里接过最后一串花环,郑重解释:“这位可不是甚么哥哥,是姐姐。”
  小女孩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困惑地歪头打量着羽涅。
  片刻后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嗫嚅:“是我认错了,我看姐姐穿着男装,以为是小郎君,对不起对不起……”
  羽涅温柔笑了笑,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发:“无妨,都怪这身衣服。”
  小女孩捧着手里的银子,再三道歉后,提着小花篮跑开了。
  拿着那串桂花手环,看那小女孩儿走完,他转而拉起她的手腕,将手环放在她掌心。
  “劳烦娘子……”他注视着她,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面前,嗓音低沉含着惑人的笑意:“也为我戴上,可好?”
  羽涅垂眸看着他递到眼前的手腕,轻哼了一声。
  她接过那串桂花,不急着动作,迎上他含笑的视线,在他面前晃了晃。
  “帮大人戴?”她扬起秀眉,学着他方才的腔调:“这天下可没不劳而获的事儿,不知我在侍郎大人这儿,能得多少酬劳?”
  他被她的“反击”逗得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接话:“娘子想要甚么报酬?”
  她没立刻给出回答,卖了个关子。
  只见她抬起他的手腕,不紧不慢将花环绕上去。
  等绑好最后一下,她上下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好了。”
  桓恂看着已经绑好的花环,又瞧向她:“娘子还没开价呢。”
  羽涅抱着双臂道:“我这一戴,价值千金,郎君可是欠我千两黄金了。”
  “这是强买强卖?”他被她这“仙人跳”逗的笑了出来。
  某人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非也非也,我这是明码标价。”
  她以为,他还要再反驳些甚么话,却只听到他说:“千金换娘子亲手为我戴花,这怎么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一听他这都接受,她跟着说:“千金你都可以?”
  “能得娘子亲手佩戴……”他顺势轻握住她竖起来的手指,俯身凑近:“万金亦不换。”
  他的手干燥而炽热,她一时抽不回来,别过脸去,耳根微热,语气故作淡然:“……油嘴滑舌,利息,可是要另算的,你可要欠我很多债。”
  他低笑出声,非但不松手,反而将她欲抽离的手轻轻一拽,两人系着桂花手环的手腕贴在一处。
  金黄花影在夜色中交叠摇曳,分不清是哪一缕香气更缠人。
  他看着两人相触的腕间,语速缓沉:“娘子既要与在下做夫妻,何愁赖你这点债?”
  她耳尖、脸颊上那抹绯色愈发明显,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他足以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无论欠多少,我日日都会还给娘子一些。”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睫梢:“如此,我也便能日日见着债主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羽涅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一声声敲在耳膜上。
  微风拂动,甜蜜的香气阵阵。
  桓恂幽深的眼眸不知何时已沉静下来,化作她从未见过的专注,深深烙在她眼中。
  他视线缓缓移动,如同无形的手指,描摹过她细长的眉,干净的眼,挺巧的鼻尖,最终停驻在她饱满红润的唇瓣上,上面涂着淡淡的口脂。
  他目光中灼人的温度,令她感到自己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在她的回望中,他动作轻缓得抬手,指节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脸颊,所过之处激起她一阵隐秘的痒意,抚上她的脸颊。
  他靠近的速度很慢,给她留足了后退的余地,可她的双脚却像被这浓稠的夜色与花香钉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看见眼前的俊颜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温热的呼吸渐渐逼近,与她微乱的吐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清甜的桂香变得愈发浓郁醉人。
  她空闲出来的一只手,紧张抓紧了衣袖,垂下了眼睫。
  双唇即将相触的一刹那,街角骤然响起急促的车马声,蹄声如雷,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天地的旖旎。
  桓恂反应极快,本能将羽涅往怀里一带,迅速退至路边檐下,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在墙角安全处。
  一辆插着令旗的马风驰电掣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
  待人远去,周遭重归寂静。
  刚刚浓得化不开的暧昧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冲散。
  他转过头看她,羽涅面上略带局促,轻咳了声,从他身后出来。
  像是为了缓解之前的尴尬,她望着刚刚马匹消失的方向,询问:“适才那是……?”
  听她这么说着话,桓恂心下闪过一丝失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看方向是直入宫城的……”
  他顿了顿,道:“看来,是北疆出事了。”
  第140章 陷入两难抉择
  休屠人终究还是借着南殷的助力,在北疆寻得了一线生机,中路反击打得有声有色,将原本颓势的战局扭转了些许。
  自北疆战火燃起,北崖军与玄策军向来是多胜少败,锐不可当。
  论武力,休屠人不属于软柿子,族中勇士个个悍勇善战,战力远在其他异族部落之上,何况他们号称有六十万人马,其中二十万精锐。
  这样恐怖的兵力,碾压周边小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只不过遇上了严岳这样排兵布阵,用兵如神的对手,才让休屠人的勇猛成了无用之功,屡屡受挫,显得不堪一击。
  如今有了南殷支援,休屠人能打出这样一场漂亮的反击,属于情理之中。
  泓峥馆内院,虽不及北疆血肉横飞,但也是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伴着木炭、硝石被搅弄在一起的细碎声响,羽涅抱着石钵正在调配新的火药配方。
  案几上摊开的记事簿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类比例,光使用过的纸张,有一本书那么厚。
  经过不眠不休的奋战,她手指被黑褐色木炭粉染黑,整个人不见公主的雍容华贵,倒像是宫中丹房里,帮忙给那些方士打杂烧制锅炉的。
  这几日,她几乎没怎么合眼,眼眶下青黑。
  刘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劝了她好几回,让她歇一歇再做,但她摇头不肯。
  至于崔妙常,自从住进泓峥馆,她基本早出晚归,有时一个白天都不见人影。
  对于羽涅这般不要命的熬法,她同刘婶一样,每次见了都会叮嘱两句,让她多顾着身子,别太劳累。
  这一次,面对羽涅炼制火药的举动,崔妙常再没有出言阻止。
  先前在怀远,羽涅曾兴致勃勃地跟他们描绘过火药的用处。
  这小小的粉末,在他们印象中,是既能开山修路,亦能在战场上震慑强敌。
  那时,崔妙常觉这东西太过危险,所以才极力不让她钻研。
  可经历过三州暴乱后,见过百姓流离失所的模样,她如今已改变了看法。
  在崔妙常看来,火药这样的东西,如今极有调制出来的必要。
  古话说“止戈为武”。火药这样的大杀器,才能震慑住天下那些蠢蠢欲动、妄图挑起战争的宵小之徒,才能让烽火不再蔓延,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
  这也是羽涅告诉她,自己必须炼制出火药的原因。
  同时,羽涅也将南殷北伐一事,悄悄透露给了她。
  得知北邺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两难局面,崔妙常不仅更担心起那些还在灵宝观避难的孤儿寡母们。
  那些人尽数是因三州匪患,而没有了家园的可怜人。
  崔妙常将她们接济到了灵宝观安置,如果不是阿悔半途出事,她这时应还在照料她们。
  虽说她在走之前,拜托荣大贾遣人照料,但崔妙常是个不爱欠人情的,她最终,还是要回去。
  只是在回去之前……她还有事要办。
  “公主……”正在羽涅改良火药配比时,宋蔼从大门外进来。
  羽涅注意力全在手上的簿子里,并未抬头:“何时?”
  来到她面前的宋蔼福了福身:“禀公主,宗正寺的人马上就要来布置了,您看院子里这些东西……要不要先收起来?”
  兴许是为了更好让她安心做事,赵云甫已将泓峥馆赏赐给了她,不多时,这里会被改名为顺和公主府。
  宫外开府,一般只有嫡长公主,或者母族权势极大,深受皇帝宠爱的公主才有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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