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妃子们想摸清楚他的喜好都难,大多时候,他的喜好全凭心情。
  就这一通搭配下来,羽涅累得脖子泛着酸意。
  光是发髻,都换了好几个样式。
  午膳都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匆忙扒拉几口后,她放下阿悔一人,又赶忙接着试衣服。
  到了最后,她身着朱红大袖衫,里头衬着鹅黄对襟襦裙,腰间束着嵌玉金带,乌发梳成望仙髻,上头簪着累丝步摇冠。
  站在描金铜镜前时,整个人宛如一朵晨露未晞的芍药,整个人宛如一株娇艳盛放的芍药,眉眼灵动,肌肤莹润,细眉如画,唇瓣柔和。
  宋蔼这才松了口气,平日严肃的表情难得露出笑意:“公主这模样,太皇太后她们见了定会欢喜。”
  羽涅摸着头上的金翠,看着镜子里被打扮的陌生的自己:“居令,像华若她们,也都要这般讨太皇太后她们喜欢?”
  宋蔼摇了摇头,替她将卷起的批帛整理好。
  她缓缓道:“奴婢让公主这样精心打扮,不过是盼着您让太皇太后他们喜欢,能多得些宠爱,往后在宫里的日子能顺遂些。”
  “临川公主她们背后有家族撑腰,身边更有生母时时照拂,日子自然要好过许多。”
  她顿了顿:“宫里皇嗣比比皆是,多的是被遗忘在偏殿角落,位分高些的宫人,都敢随意欺凌。”
  “所以公主……”
  宋蔼望着她,眼神像望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里藏着几分恳切:“趁您才回建安不久,趁陛下他们还记着有您这位公主,能为往后的日子多博些筹码,便多博些吧。”
  “您……能明白奴婢的意思么?”
  羽涅万没料到,宋蔼能为她想得这般深远。
  她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暖意,出声道:“宋居令待我真好。”
  宋蔼听了,微垂着眸:“公主是奴婢的主子,做奴婢的,本就该为着主子多筹谋些。”
  她这般说,羽涅却不认同,用力摇了摇头:“甚么主子不主子的,是宋居令心肠好,想必宫中不会再有比居令你还要善良的人。”
  听她这么说,宋蔼却抬眸看她,告诉她道:“宫中还有比奴婢善良的人,而今的奴婢所会的一切,也都是跟她学的。”
  “谁?”她好奇问。
  不等羽涅回答,隋恩领着阿悔从外头进来。
  羽涅第一次见阿悔穿宫里的衣服。
  一袭素色交领宽袖袍,竖着腰带,戴着小冠的他看起来仍旧挺拔俊秀。
  她提裙快步走过去“啧啧”两声。
  “我小师兄真是穿甚么都好看。”
  阿悔被她在一群人面前夸得耳根泛红,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
  他看着画着精致妆容的她时,向来性格腼腆的他夸着比划:“第一次见我们萋萋穿成这样,很漂亮。”
  其他人看不懂手语,阿悔也不避讳叫她的乳名。
  羽涅听到这夸奖,努了努嘴:“那是,也不看咱长着多如花似玉的一张脸。”
  阿悔笑的憨厚,又抬手比了比:“穿金戴银更衬得萋萋貌美,以后小师兄多赚些钱,给萋萋还有师姐多买好看的衣服穿。”
  羽涅笑回:“那太辛苦小师兄,也不用买太多,一年一件就好。”
  他二人说着话,阿悔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成衍与华若、华姝声音传了进来。
  羽涅闻声抬眼,见萧成衍领着华若、华姝已经进了内院。
  她带着阿悔一块儿出去迎接。
  华若跟华姝走在一起,萧成衍步伐最快,三两步就来到她面前。
  萧成衍瞧见她的打扮跟妆容,眼神一怔,惊艳不已。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笑声都变得拘谨起来:“萋萋这身装扮,比院中那株牡丹还要好看。”
  顷刻,华若、华姝也来到寝殿门口。
  华姝跟着萧成衍的话,抿唇轻笑,目光落在羽涅额间:“成衍说得是,妹妹额间的花钿,衬得眉眼越发灵动了。”
  说着,她又细细打量她身上的外袍,真挚赞叹:“这料子,莫不是今年新贡的云锦?果然很配妹妹。”
  华若也是跟着一顿直白的好夸:“顺和姐姐今日这模样,比起皇兄殿里挂着的那幅名家画的美人图,还要更胜几分。”
  羽涅被夸得颇不好意思起来,玩笑道:“你们要是再这样夸下去,我恐怕要倾家荡产回报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忍不住朗声笑起来。萧成衍先收了笑,朗声道:“今夜宫中设宴,我同华姝、华若特意过来,是想接萋萋你一同前去。”
  “正是。”华姝也跟着点头:“眼下时辰虽然早点,但正好趁此机会,带你在宫里各处转转看看,到时转完,时间也就差不多。”
  左右差不多也快到入宫的时辰。
  羽涅听了,点头应道:“既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她朝阿悔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多虑。
  四人一同向外走去。
  府外停着三辆马车,皆是钿车宝马,金镳玉络。
  华若、华姝各一辆,剩下的一辆是宋蔼备的。
  来时坐着华若马车的萧成衍,朝羽涅走去,说想跟她共乘一辆。
  华若当即挑眉,故意拖长调子:“真是见色忘义,萧成衍你就在太学学了这些。”
  萧成衍耳尖微热,却面不改色瞪他一眼:“少胡说,我是嫌你太吵,吵得我脑仁疼,而且萋萋初次入宫拘束,我这个做表兄的,不得多照应着些。”
  华若“嘁”了一声,不再跟他理论,自顾自上了车。
  这倒弄得羽涅不好意思起来,劝说萧成衍不能当这么多人说华若,让他去道歉,毕竟她年纪也小。
  萧成衍罕见没听她的,说她在路上都快骑到他头上了,她才不需要他管。
  言毕,他长腿一跨,径直进了羽涅车内。
  羽涅无奈与华姝对望一眼,后者掩唇轻笑,走到她身边。
  “华晏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两个从小就是这样,爱吵爱闹的,过会儿就好了。”
  华姝道:“你快上去罢,不用管的。”
  闻听此言,羽涅这才弯腰,进入厢内。
  车内空间宽敞,正中置着一尊小巧的香炉,袅袅烟气若有似无地漫开来,不呛人。
  按规矩,车里只能坐她和萧成衍。
  但羽涅想着这也没在宫里,于是将阿悔跟翠微以及宋蔼也叫了上来。
  马车车轮向前而去。
  萧成衍原就认得阿悔,待他目光落在阿悔脸上时,羽涅也不隐瞒,径直将缘由说了。
  末了,她望着他,轻声道:“还望表兄能替我保密。”
  萧成衍当即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表情坚定:“我自然会为萋萋守住这个秘密。萋萋放心,谁都有可能出卖你,但我绝不会。”
  见他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羽涅心中并无半分疑虑。
  她本就信得过他的为人,否则,又怎会将阿悔要入宫见见世面的事说与他听。
  跟她坐在一起,萧成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从出馆时聊到此刻,路程过了一大半,话头还没歇下来。
  他滔滔不绝跟她讲着,说自己这两日如何被太皇太后强留在宫里,逼他收敛起那些玩闹的心性。
  说他要是日后回了南殷,给人一个不学无术的印象可不行。
  世人会说她这北邺的太皇太后教导孙辈无方。
  说罢,他眼里闪过几分光亮,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希冀,望向羽涅问:“萋萋去过南殷么?”
  羽涅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南殷国都一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得很。”
  萧成衍闻言笑了笑,语气里添了些自豪之感:“上京便是寒冬腊月,也绝不会下雪,倒是很适宜居住。”
  起初车外还能听见喧闹的街市,随着马车不断前行,声音也变得单一起来,只能听见咕噜噜的车声,跟马蹄声。
  路上的行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宫墙,和披甲执戟的禁军肃立如林。
  羽涅掀开车帘一角,带着阿悔一起打量着外面的景象。
  他们前后的马车络绎不绝,里头坐着不知是大官,还是某位宗亲。
  宫道上方的天被切割成了长条扁担形的,遥遥望去,尽头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上,整整齐齐地钉着一排排金黄色的铜钉,门口身披甲胄的侍卫,身姿挺拔,目光锐利,一动不动。
  他望着她的侧脸,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继续问着没问完的话:“那萋萋……想去上京,亲眼看看么?”
  进城门的时候车里的光线跟着暗下来,等到豁然开朗时,他们已经到了丹鹤门外广场。
  巍峨宫殿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红墙如霞,绿瓦似翠,飞檐翘角,当真如九天之上的神霄绛阙,每一座楼阁都透着慑人的威仪。
  只这一眼,她才彻骨明白,为何古往今来,总有人为了那至尊之位弄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性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