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意已决,他也没再多言。
  过了半晌,他想起赵书淮一案还悬而未决。若接了诏书,等那段廷宪派人接了印绶,不日他们便要启程。
  后面接手的人,不知会不会碍于赵书淮皇亲国戚身份的威压,从而重拿轻放,放过这蠹虫。
  顾忌面前人才被夺了实权,恐内心多少有些烦闷,他忧虑着,寻思要不要问。
  诏书一事已决,子竞看向地上密探的尸体:“派人好好厚葬他。”
  谢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应道:“是。”
  吩咐完,子竞欲走。
  “那赵书淮……”思索再三,谢骋还是问出了口。
  子竞没有回头,脚步不停:“杀了他再走。”
  随着那抹玄色背影远去,知道赵书淮跑不掉,谢骋长舒一口气。
  这桩案子,不会跟他幼时在故乡城镇一样,因为那些因犯案者身世显赫就不予以追究。
  赵书淮的案件有了定论,谢骋叫来护卫,抬走了密探尸首,吩咐完要好好掩埋后,也离开了议事堂。
  这晚,他于屋内修书一封,去到郊外,将信绑在信鸽腿上,鸽子往都督中外诸军事府而去,转瞬没入夜色之中。
  夜阑幽深,一只白鸽飞入军事府,府内人取下密信,连夜呈于那人榻前。
  榻上的人燕颔虎颈,目如悬珠,放下手里的药碗,拿过信封展开。
  信中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少主待都督,可谓丹心赤诚。虽权柄在握,却甘愿释缚焚榇,以成全都督夙愿。都督所虑之事,依某之见,实乃多虑。少主虽为义子,然孝悌之诚,逾于所亲出,未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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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又是一章剧情,给下一篇铺垫铺垫。
  啊啊啊三十七收了谢谢大家(鞠躬[狗头叼玫瑰])
  第30章 这档子事
  昨日自打从那塞北楼回来,兴许是吃得太饱。
  当寝的时候,羽涅在床上翻转来,翻转去,几近天亮才迷迷瞪瞪入眠。迟睡的结果不用说,那自然是起来迟了。
  她一把扯下衣架上的对襟衫子,麻利系好盘扣。刚要迈出门槛,兀然想起外披的广袖纱衣放在床榻上没穿,忙折返至床边抓起外袍往身上一披。拾掇利索后,小跑着往后院而去。
  眼瞅要到晌午饭,刘婶打算让阿悔去西厢房叫人。
  她站在灶房门口,刚给熬颜料的阿悔说完。一抬眼,羽涅从拐角冒了出来。
  刘婶喊道:“容丫头,你这来得正好,饭做好了,赶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好嘞,我这就来。”她嫣然应完,抬脚先去了凉棚下。
  这两日阿悔帮她弄颜料,对流程已非常熟络,各项原料配比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她早上起的迟,阿悔帮她先制了些颜料放在光下晾晒。
  羽涅来到冒着咕嘟咕嘟的药铫前,熬了有一会子,孔雀蓝的颜色已初显。
  她手搭在阿悔肩上:“小师兄熟能生巧,以后怕不是开染坊都手到擒来。”
  阿悔抿唇一笑,示意这锅快要熬好,等饭后再接续后头的工序。
  羽涅表示明白,转头寻着琅羲:“小师姐呢?”
  “在这儿呢。”琅羲端着两碗白米饭,人从灶房门口探出身来:“你们快去洗手,饭我都盛好了。”
  “知道了小师姐,我俩洗完手就来。”
  锅里的颜料也熬到了火候,她熄了铫下的火,拽着阿悔:“别弄了小师兄,收拾收拾吃饭去。”
  阿悔木勺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被她一把拽走。
  两人站在井边的木桶前,就着凉沁沁的井水搓完手,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脚步刚到门口,羽涅抽了抽鼻尖,一股绿豆汤的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不是盛夏,刘婶怎熬上绿豆汤了。”说话间,她落了座,嘴馋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茄子放进口中。
  “就你鼻子灵。”提前倒在汤盆中的汤已完全变凉,刘婶撒了些许白糖,端到饭桌上:“这不,天儿热的人心发慌,阿悔晨起就犯了鼻衄,我中午就特地熬了锅绿豆汤,给你们清清心火。”
  “怪不得,小师兄上流了鼻血还帮我熬颜料,”她过意不去:“给荣家交完了货,我带师兄好好再去那塞北楼吃一顿。”
  提到塞北楼,刘婶插嘴道:“你还别说,那塞北楼还真是值得再去一回,昨儿上的那道蜜酿红丝粉,做得那叫一个余香满口。我原以为这些名贵酒楼都是糊弄人的,没成想还真有两把刷子,普普通通一个粉做得跟麟肝凤髓一样。”
  “可能这就是贵有贵的道理。要是你们还想吃,有空我再带大伙儿去。”她毫不吝啬许诺。
  琅羲浅笑了声:“那塞北楼价格高昂,再去,怕不是将我们萋萋的私房钱要花光了。”
  “那有甚么,我……”话到嘴边,她及时止损。
  去陇道一事,她不敢相告于琅羲他们。虽然跟师叔崔妙常相比,琅羲三人对她已足够宠溺,但此去陇道路途遥远,几近快到皇都建安成边。
  上千里路程,而今周边又不时有盗匪出没,他们肯定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冒险上路。
  为了能得到硝石,她又非去不可。能顺利离开观内的最好方法,就是瞒着他们,等走了再说。
  见她半天没有下文,琅羲秀眉浮满疑惑:“怎么了,师妹?”
  羽涅端起饭碗扒拉两口:“嗐没事,我意思是,等我攒够了钱,再带你们去塞北楼,把那些山珍海味再点一遍。”
  阿悔闻言,比划了下:“没关系,师妹想去,小师兄带你去。”
  在观中,每月崔妙常都会给每个人发些银两,多时多发,少时少发。
  因而,他们每人手中都有点攒的闲钱。
  沈家败落后,琅羲每月会寄一些钱财回去,贴补家用。她手头的钱,相比无父无母,不需要寄钱回家的羽涅跟阿悔二人来说,要少许多。
  阿悔的钱基本全在自己手上,羽涅因为贪吃零嘴,崔妙常以她乱花钱为由,每月她的零用都会扣除一半,给她发一半。
  扣除的钱,崔妙常都为她攒着。说道,等她日后要是想出去闯荡,这些钱再给她。
  羽涅开始还有些闹腾,说她要买龙须酥茯苓饼,又要买烧卖,这点钱根本不够。
  最后她美滋滋能接受这个结果,只是崔妙常平淡来了一句:“再闹,全给你扣了。”
  她卖乖一笑,连犹豫都没有,更别提讨价还价,欣然接受。
  阿悔说要她去塞北楼,羽涅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明眸善睐一笑:“还是得我小师兄,小师兄对我最好啦。”
  她大声夸赞着,说的阿悔俊俏的脸上泛着红,头埋低,只顾吃饭。
  阿悔性格腼腆,平常她们与他玩笑,他都会双颊浮起红晕,挺爱害羞的。
  喝着清甜可口的汤水,羽涅半碗下肚,不禁想起离开观中有半月之久的师叔崔妙常。
  喃喃出声:“也不知师叔跟那张师兄走到哪里了?”
  琅羲多半也是思念自己师父,说话时声调低了许多:“算算日子,他们用不了多久,该是快到岭南。”
  “这么算算,小师姐生辰时,师叔一定能回来。”她眉飞色舞道:“到时,我们给小师姐好好过个生辰,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琅羲点头一笑:“嗯。”
  *
  午饭过后,趁着日头不大,羽涅跟阿悔在后院忙活颜料。
  先熬作浓浆,再蒸至凝膏,末了慢火细炒。三道工序虽不繁复,却也颇费时辰。
  一来二去,日影西斜,院中树影愈长。
  他二人忙得汗流浃背,羽涅额前的碎发黏在鬓边。幸而所制颜料皆成上品,倒也不枉这番辛苦。
  羽涅低头看着木箱里快要堆满的孔雀蓝,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回头对在给颜料配比的阿悔道:“等改日给荣大贾家送颜料时,小师兄一起去吧,刚好去城里给你买块儿新方巾,你头上那个都旧了。”
  去塞北楼请客吃饭有些招摇,不过买条方巾送人,倒也算不得稀奇。正好将荣家所赠的麟趾金兑作银票,后头去往陇道时也轻便些。
  阿悔摆摆手:“旧了总得还能用,等坏了再买新的吧。”他平时最为节俭,能不花就不花。
  羽涅凑到他跟前,偏头调笑着:“小师兄克勤克俭,莫不是攒着钱娶老婆?”
  阿悔耳朵红的能滴出血来,让她休要胡言,赶快忙自己的活儿去。
  他俩正说笑着,琅羲引着一位穿着交领褐色长袍,胡须灰白的老伯慢步走了过来。
  羽涅笑着定睛一瞧:“这不是汪管事,今儿怎得到我灵宝观来了?”
  汪管事双手抱拳,稍许一礼:“仙姑安好,老朽奉东家之命,前来取孔雀蓝回去,不知方便可否?”
  “方便,当然方便。”羽涅移步到管事面前:“不过这距离收货期限还有几日,咱们这头还差些收尾的工夫,未做完,为何大贾遽然要的这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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