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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花豹子听完又叫众人来她院中商议了一番,到午后,由她亲自带头,左边是圣人屠,右边是妊婋,再后面跟着杜婼和穆婛,以及山寨一众强壮力妇,浩浩荡荡出寨下山。
  第二批女子此刻也已出城,昨日鸡毛贼拷问完没跑的那些女子,认定此次脱逃乃是临时起意,所以今日增加了一倍的押送人数,仍旧照常往城外大营来。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那群鸡毛贼看今天这批女子一路上还算老实,而城外大营也已遥遥在望,都道今日必不会再出差错。
  谁知就在距离大营还有几百步远时,忽闻北面林子边缘马蹄声响,远远看去一片黄尘匝地。
  马队霎时冲到了这支队伍面前,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锋利的大刀已然落下。
  第二日押送,还是出了差错。
  那群女子见四周血花四溅,都忙往旁边躲避,直到看清马上的人,有几个认得妊婋,惊喜地问:“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时大营那边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有人持刀拿棍跑出来。
  妊婋跟花豹子共乘一匹马,她从花豹子身后翻身跃下马来,将鸡毛贼散落在地上的刀踢到那些女子脚边:“想跟我们走的,拿刀杀出来。”
  昨日那些没有逃跑的女子,此刻都被押在大营外面,鸡毛贼正准备拿她们来迎接今日的第二批,好给这些新来的一些警醒,却不料竟有人胆敢杀来大营门口抢人。
  花豹子骑在马上,挥着长刀带人把跑出来的鸡毛贼杀了个七零八落,转身叫众人往两边撤退,这时妊婋让她们先撤,随后独自往大营门口跑去,直到五十步远的距离才停下来。
  妊婋将大刀扛在肩头,朝那些被押的女子喊道:“还有人想跟我们一起走吗?现在就来,过时不候!”
  营门口因突然出现的劫人事件,早已乱作一团,有鸡毛贼跑到后边吹号擂鼓,大批人马眼看就到。
  那群在押女子里有一个认出妊婋,此刻见她和那些女匪横刀立马站在营前,不禁心念一动。
  她忽然觉得,哪怕这两头都不是好人,她也应该站在女人那头。
  趁着左右混乱,她站起身,这时旁边有个端正跪着的一把将她拽住,怒道:“昨天就是那些跑了的,害我们受罪,你现在还要跟她们走?”
  她瞥了那人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妊婋,身后的号角已经吹响。
  她此刻距离妊婋只有五十步远,路不算平坦,还有贼兵在后,她可能会死在这条路上,也可能,绝处逢生。
  赌一把吧。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那人的手,朝妊婋跑去。
  号角声止,鸡毛贼蜂拥而出,大营门口登时喊杀声一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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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戍楼残霞
  大营门外尘土飞扬,奔向妊婋的那个年轻女子,因跪得太久,没跑出去多远,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
  后面已有鸡毛贼大步追了上来。
  冲在最前面的鸡毛贼正要伸手来抓,当即被一柄长刀削掉了半个脑袋,那半个人头飞出去,砸在后面赶来的鸡毛贼身上,又带摔了几个人。
  妊婋一把拽起地上那个女子,跟她说:“接着跑,摔了就爬起来,不要回头。”
  这时杜婼也冲上来帮忙,其余人则已被花豹子和圣人屠分两个方向带着往山里撤离。
  妊婋回头看到她们在尘沙中的身影,给杜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再挡两拨人,就从另一个方向退走。
  混乱当中,有许多女子见前面有人成功跑了,也纷纷站起来,看准时机后,跑进妊婋和杜婼在鸡毛贼中开辟出的一条血路里,往花豹子的马队方向赶去。
  但也有人仍然跪在那里,方才要拦人没拦住的那女子,看到身边许多人都站起来跑了,只是咒骂:“蠢货!你们这些蠢货!跑出去也是送死!”
  正乱着,又有号角声从大营后方响起,接着一阵浓烟滚滚,许多鸡毛贼赶出来呼喊外面的人:“粮仓着了!快回来救火!”
  女人自然没有军粮重要,追出去的那些鸡毛贼纷纷折返回营。
  其实方才营门口的鸡毛贼,有不少都被对方那股上来就是一顿胡砍乱杀的匪气吓住了,毕竟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首领开往幽州路上收来的,并没有真刀真枪上过战场,而那些实战经验丰富的人马,此刻都还在幽州城内拱卫新王。
  雄鸡军不战而破城的飘飘然,和连日欢庆宴饮的懒散傲慢,被突然骑到脸上的一刀又一刀击了个粉碎。
  今日这场突袭中,不少人都被杀得有些崩溃了,后来见对方只是来抢人的,并没有要进一步冲营的意思,不禁已心生退意。
  此刻听到号角声,鸡毛贼们忙不迭地掉头回营,步伐上还要做出一副有序后撤的模样。
  只是大营外散落一地的野鸡毛,似乎是在述说着另一个故事。
  妊婋看着那些沾满土的鸡毛笑了一下,也没在大营外面停留,回头见后面跑出来的人都跟花豹子的马队撤进山里了,她便跟杜婼一起往南跑去。
  二人直跑进南边一片树林里,妊婋找到一棵巨树旁停了下来,等了不多时,又见有两人冲进林子,跑在前面那人,额前被汗浸透的碎短发打着细卷,正是穆婛,在她身后还有一个豹子寨的力妇。
  鸡毛贼大营粮仓的火,正是她们两个放的,此刻的穆婛一脸烟熏火燎,好像刚从灶坑里爬出来。
  妊婋走上前给穆婛擦了擦脸上的灰,从前她两个带着小少年们在幽州城的坊巷里摸爬滚打讨生活时,也时常蹭得一脸灰,如今出城进了山,过上了好日子,脸上弄得这样狼狈的时刻倒是少见了。
  这时杜婼凑上来笑道:“这却黑小脸儿,快赶上熊瞎子了。”
  穆婛没力气和她玩笑,一屁股坐在树下,掏出水囊开始吨吨灌水。
  那力妇也走过来坐下,问妊婋:“你们那边咋样?抢出来多少人?营里的也都抢出来了?”
  妊婋回想了一下:“营里还有大概三四个人。”
  “没跑出来?那咱们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是她们自己不愿起来。”妊婋摇摇头,她走之前还看到了那个试图拦阻别人往外跑的女子,仍然跪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随后那一幕很快随着号角响起和鸡毛贼后撤,淹没在一片黄尘中。
  “可惜了。”那力妇轻轻叹了口气,“罢,人各有命,由她们去吧。”
  跑出来应战的鸡毛贼她们还能杀一杀,冲营确实还做不到,即使里面的鸡毛贼都是些愣头男,人数上到底相差悬殊,她们也实在难以去为那些不愿挣扎的人拼命。
  四个人在树下坐着歇了一会儿,那力妇看了看天色,说道:“营里的火估计已经扑得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出发吧。”
  她们这把火放得其实不大,因为能点火的位置比较偏,主要是烟雾弄得大,在起火之前,穆婛还单独燃了一缕烟给妊婋放消息,妊婋就是看到了那柱烟,才往大营门口跑的。
  放完火后,她们又在大营后头给鸡毛贼留下了一些足迹,毕竟首领送来的两批人,一批逃跑一批被劫,让城里知道了,城外大营的将领们不好交代,而且被人杀上门来,也实在没脸,所以粮仓火势扑灭后,城外大营的将领一定会下令派人追寻这些女子的下落。
  她们四人在这里约定好碰头,正是要给鸡毛贼引路。
  果然不多时,林子外面人影摇晃,她们四个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往山里跑去。
  她们一路往南,中途时而停下来等等他们,时而分成两队,造成一些慌不择路的假象,直到接近目的地后,才弯腰从一条小路往西边隐匿了行踪。
  她们将鸡毛贼引来的地方,正是日前老夫人派人去求援的南岗山寨,这寨主是原来橫风岭老寨主的故交,整个山头里藏了约有五六百个男匪。
  鸡毛贼追寻到这里,跟巡山的男匪短兵相接地厮打了一阵,妊婋四人躲在草丛里看了半天雄鸡互啄,后来见那些鸡毛贼匆匆撤退回营求援,知道这事成了,遂悄悄离开,赶了半日山路,踏着夜色回到了豹子寨。
  花豹子听说她们回来了,忙带了众人匆匆从院里迎出来,一大群人又簇拥着她们来到花豹子这边堂屋里。
  待众人落座后,妊婋见堂屋里除了花豹子和圣人屠外,还有昨日来的鲜娘子,以及今日从鸡毛贼大营里最先跑出来的那个年轻女子,胳膊被绑缚勒出的伤已包扎过了。
  妊婋知道她是城西铁匠铺家的小女儿,娘耶去年相继亡故,铁匠铺留给了她的瘸子哥哥,妊婋时常见她在铺里帮忙,不声不响的,妊婋没跟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那女子见妊婋看她,略带拘谨地点了点头,坐在她旁边的鲜娘子怕她觉得生疏不安,于是把后回来的妊婋四人给她小声介绍了一遍。
  她认真听着,向鲜娘子报以感激一笑,昨天鲜娘子跑的时候,她躲在后面,既没有参与告发,也没有勇气跟着一起跑,她原本自认为自己只是最平庸的那种人,随波逐流,默默地被苦涩现实推着往前走,接受命运安排给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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