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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不好说……”谢质长叹一声,“这是生死攸关的选择,选对了是从龙之功,若是选错了,等到新君继位必定要遭到清算。”
  贺云津能够想象朝臣们此时该是如何人心惶惶,如何日夜焦虑。若秦维勉跟秦维勋真的争斗起来,无论输赢,都将有一场血洗。
  “我明白了希文,军中的事情你放心,骁烈营个个都是殿下的死士,剩下的交给我,朝中的事情就有赖你了。”
  谢质见他答应,自然高兴离去。
  可贺云津只是准备做好保障,并没打算替秦维勉做出决定。别说如今秦维勉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个,就是从前面对云舸之时,他也不会绑架似的替人决定。
  他不在乎秦维勋,但人家两个是兄弟,他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去尝试,若是他亲手杀了秦维勋,秦维勉还会不会以现在的心待他。
  更何况那时候恐怕物议如沸,要逼着秦维勉杀他的
  就算秦维勉待他情重,但众口悠悠,秦维勉也不好再亲近他了。
  晚上秦维勉房中灯光熄了,只剩榻边还亮着,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表明秦维勉已经屏退了所有人,贺云津可以潜形入内了。
  他想探探秦维勉的心志。
  出乎他的意料,秦维勉并没有在榻边,反而在黑暗中坐着。
  “在晓?”
  贺云津走到秦维勉跟前,半蹲着一瞧,果然见秦维勉满脸疲态。
  “我听希文说天子龙体欠安,在晓可是为这事烦心?”
  秦维勉重重叹息。
  “那是一端。今天我到外面走了走,竟是十人九病!疫所里躺都躺不下,大街上都有死人,坟地里更是——”
  贺云津蹲了下来,手按在秦维勉腿上,安慰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天灾面前,人实在也是无能为力。”
  “我派人到处搜罗名医!可竟没一人拿出可用的方子,就连侯稳越侯大夫也束手无策!这样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贺云津见他心思根本不在那些争权夺位的事上,自然也就绝口不提。这些日子他虽然一心忙着军中的事,可外面的惨况他也听说了。
  从前在朔州时有经验,他一直严加防范,不让军士同外界接触,因此现在军中倒还稳当。
  “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秦维勉低头看贺云津,只见烛光从那人身后照来,映得头发丝丝金黄,像头温顺的猛兽,看得人心软。
  “你说,”秦维勉忽然敛容,眸光也带上了一些犀利,“我可以恢复前世的记忆吗?”
  “你想恢复记忆?!”
  贺云津大为不解,他一直认为秦维勉是不屑代别人活着的。
  “我想若是云大夫还在,他或许有办法救这场大疫。”
  贺云津先是一怔,随即就明白了。可马上他的心又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秦维勉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但恢复记忆要以秦维勉的心头之血灌注法器,那可是大损康健的。
  贺云津霎时间心乱如麻,沉重无比。
  “济之?”
  秦维勉奇怪地喊他。
  “噢,恢复记忆倒没听过,不过正航他也未必全能医治吧。”
  “你下凡之前就没有打听打听怎么给我恢复记忆?那岂不是能省去你许多功夫。”
  “自然打听了,”贺云津立刻专心应对这个话题,怕让秦维勉看出破绽,“就是因为没打听出有什么办法,所以只能用这些笨法了。”
  秦维勉笑了笑,但笑容却很浅,转瞬就被忧思代替了。
  “唉,每逢乱世,兵燹和瘟疫都是相伴而至,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啊……”
  “是啊,每几百年总有一次这样的浩劫——”
  贺云津忽然想到什么,话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
  “我想起那天听说,上神们一直以清气和中气去调和魔团的浊气,这清气自然是指仙人,中气该不会是凡人吧?!”
  贺云津霍然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快走。
  “难怪至道偏移上神那么紧张,他们安排的道就是要让天下大乱!所以殿下做些好事紧接着便有乱子,从边防不稳到文俭叛乱再到山戎南下、瘟疫流行……”
  秦维勉听懂了,却满脸惶然。
  所以他只能徒劳无功,无论怎么做也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贺云津忽然回转到他身边,满眼都是顿悟后的急切和恼怒。
  “此事的对策不在人间,而在天上!在晓,我得上去看看——”
  “不行!”
  秦维勉断然喝止,人也站了起来:
  “他们可能要对你不利的!你去打探这样的机密,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济之,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就算是对的,如今魔团既已毁灭,上神也不会非要拉着凡人赴死了吧,我们再寻寻良方,瘟疫很快会好的。”
  贺云津缓了缓,轻轻点头。
  “你不许擅自行事!”
  贺云津又是点头。
  秦维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毫不退让:
  “你答应我,说话。”
  贺云津惨然一笑,道:
  “我答应过你的,今后不会再不告而别,不管去哪都会告诉你的。”
  秦维勉轻哼一声。
  “你知道就好。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失踪,我可不会再等你了。”
  第170章 各行其是
  “你真不等我啊?”
  贺云津故作受伤之状,秦维勉不答,只瞥了他一眼,却是眼角含笑。
  “一天都不等?”
  “一天都不等。”秦维勉说得斩钉截铁。贺云津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他心中的焦灼和折磨从未开口对谁言讲过,却是绝不会忘却的。秦维勉狠下心想,那样的事情若是再来一次,他就干脆了断了所有对于贺云津的念想,只当他死了罢了。
  “唉——”贺云津长叹一声,拉着秦维勉往里面走,“朝中将你我传得那样不堪,咱们也得名副其实才好。”
  秦维勉听了不禁笑出声,心想都已经这样了,还要怎么名副其实呢。
  床榻之上肌肤相贴,帘帐舒缓地摇晃着,帐内之人却感到如火如电般的刺激。
  两人的心事都缄口不言,也都隐隐感到这样的相伴相知恐怕如露水般易逝。
  因此两人也越发纵情任性,拼命抓住这一晌的欢愉。
  等到骤雨初歇,秦维勉闭目,平复着起伏的胸膛,忽地问道:
  “你从前到底是不是正经道士?”
  贺云津笑了半晌。
  “我怎么不正经?”
  “……这么熟惯,我看不像正经的。”
  贺云津一愣,而后才想明白秦维勉指的是什么,不禁又是笑个不住。
  “是我不好,带累了师门的名声。无味山虽不是出家苦修的派别,可以娶妻生子的,但师父也教给我们要修身养性呢,可不敢去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贺云津不敢说,他对这具身体早已十分熟悉了。有些事说是分得清,有时也不能全然分清,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提起云舸的好时候。
  秦维勉也在想云舸。他看出贺云津说不能恢复记忆时目光闪躲,似乎没有全说实话。可他又能去哪查证呢,贺云津前世的经历和天上的生活,对他来说都全无线索可寻。
  想到这里,他蓦然感到心中萧然,贺云津对云舸、对他都是那么熟悉,他对贺云津却还夹着陌生。
  他在思虑之时,贺云津忽然又道:
  “我自然不会再不告而别,可万一我真被他们抓走了,在晓好歹等我个一年半载嘛。”
  贺云津眼角眉梢都含着笑,侧躺着支起头看着他。
  “也好,我姑且当作替你服丧吧。”
  贺云津笑弯了眼。
  “一言为定。”
  一连几天,贺云津都只是在忙军中的事情。他带着庄水北,将自己的设计和制度都教给他,并且将粮草、军械等全都备办好。更重要的是,他将从前在朔州时学来的防范瘟疫的法子定成了章制,嘱咐庄水北务要照此施行。
  庄水北点头记下,不那么忙的时候就问贺云津:
  “贺将军这几天为何如此操劳?”
  “如今瘟疫流行,正是军心易乱的时候,不小心不行啊。”
  “贺将军每日教我这么多东西,水北十分感激,只恐记不下来,每天回去后就提笔写下,今后才好多多翻看温习。”
  “这都是殿下有心提携你,这才委屈你跟着我干,只是我走了这么久,辜负了殿下的托付,所以现在着急弥补啊。”
  万一他真的上了天回不来,他得给秦维勉留下一个可用之人。一个既能忠心于秦维勉,也要有本事独当一面的人。
  贺云津担心他走后谢质会将手刃太子的任务交给赵与中,毕竟那个小将跟谢质更贴心些。若果真如此,只怕赵与中不得善终,因此庄水北更能承担他的寄托。
  庄水北并不怀疑贺云津的说辞,只是露出一副惶恐模样,连道“不敢不敢”。贺云津说得这样客气,也是存心逗他,这小将愿意亲近自己,贺云津自然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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