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那呼吸忽然停住,贺云津感到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温热却克制。
贺云津原本就被绑着动弹不得,但此刻却仍旧有如雷击一般定住了。他的血液、经脉和吐息都因为这意外的触碰骤然凝滞,热度仿佛要从他的皮肤上渗出来。
秦维勉的触摸并非意外。那只手行迹虽缓,但并不迟疑,沿着贺云津的颈侧缓缓下移,屈起的食指指节刮过贺云津的喉结,带给他一阵细微的战栗。
秦维勉的手也有别于云舸,虽然很少亲身上阵,但秦维勉从军以来一直握剑,掌心偏硬,移动之时更是带着将帅的果决之气。
那手指继续下滑,在锁骨处微微一顿,随即沿着衣领的边缘缓缓探入。
贺云津感到头顶一阵细细碎碎的麻。这不仅源于他对秦维勉意图的揣测,更是由于无法忽视地感到这种触碰的陌生。
他忽然回忆起他似乎从来没有认真体味过秦维勉对他的触碰,即使是在他们短暂的浓情蜜意时期。他那时总是忙着在秦维勉脸上注视另一双含情的眼睛,试图从岁月中捞出一丝熟悉的怀念。
直到现在视力被剥夺,他才发觉这区别是如此分明。
秦维勉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身上,两手顺着胸膛下滑,直到落在他的腰带上。贺云津恍惚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件文玩,被细细摩挲打量,他想秦维勉一定也在审视他,但并不轻薄。
珍赏。
贺云津头脑中冒出这个词来,想象到秦维勉的目光令他更是紧绷。他腹间灼热得厉害,偏偏秦维勉的手就在那附近逡巡,直到果断地解开他的腰带。
贺云津呼吸为之一滞。他忽然明白秦维勉带剑而来并非顺手,而是早打算做完此事就杀了他,剑在手边,也好壮胆。
秦维勉上前一步坐在了他腿上。秦维勉骑了这么久的马,两腿内侧硬实得紧,这也是贺云津所不熟悉的。
温热的气息扑了满脸,秦维勉的吐息更加压抑,甚至只是一段一段地出气,克制着不肯让他知晓,却显出欲盖弥彰的意味。贺云津的胸膛也早已汹涌,只是嘴被堵着,声音便更加沉闷。他的额角突突地跳着,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握得指节发白。
秦维勉手上不再流连,进攻目标明确,动作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声音却颤抖而摇晃。
窗外星河暗转。
待到雨收云散的时候,秦维勉垂下了头,发冠碰在贺云津的头顶,冰凉的触感令人分外陌生。
歇息的时间并不长,秦维勉只是略调整了呼吸便扶着贺云津肩头要起身。贺云津再顾不得别的,猛地挣脱了束缚,将秦维勉抱了起来。
秦维勉今夜第一次对他说话,只是惊喘着说道:
“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短,被大章鱼杀了好几次,只能删掉了(摊手)
大家知道发生了啥就行,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没写清楚
下章很快就来~
许愿:审核大大求放过(合十)
第163章 开窍
贺云津起身时就已将口中的布团吐掉,但并未立刻回答秦维勉的问题,而是双臂青筋暴起,将秦维勉抱到了炕上,随即按住了人大肆挞伐起来。
秦维勉更加承受不住,慌乱之间只能抓紧身下的被褥。贺云津的声音低沉,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自己好了便要走么?我还没尽兴呢!”
论体力,秦维勉丝毫摇撼不了贺云津的决定。之前在任何事上贺云津都不会给他这样的压迫,即使那天争吵也只是嘴上争辩,从未真的夺走他的掌控。
如今他只能被迫承受贺云津执拗的宣泄,神魂在颤抖中几乎溃散。
贺云津一手压着他,一手腾出来去解蒙眼的黑绸。秦维勉的神识已如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却在破碎之前再次被惊起,断断续续说道:
“不、不行……”
贺云津自然不听他的,几下便解开了脑后的死结。慌乱之间秦维勉抓过一边的锦被,胡乱遮掩自己的头面。
秦维勉攥得紧紧的,似乎还咬着,连声音都死死闷在里面,含含糊糊。
攻势不曾稍停,贺云津伸手去夺,秦维勉争抢半天终究夺不过他。贺云津将那锦被从攥得发青的双手间抢出来甩到炕下,却见秦维勉立刻将头扭到了背向烛光的一侧,以手覆面。
贺云津头脑中一片混乱,分不清胸膛中充盈的究竟是何种情绪。他放任自己恣意一回,什么也不想管了。
秦维勉的躲避和抗拒令他不满,他便果断地扳正秦维勉的脸。
“躲什么!不是殿你给我下的药吗!?”
贺云津话刚出口,却在恍惚看清之时瞬间愕然。
晦暗的烛光下,秦维勉满脸水痕,下唇被咬得渗血,却仍旧死死转开目光,不肯让他看见那双眼睛。
贺云津的心口一瞬间被烫穿了。秦维勉颤抖着,哽咽着,那已经不是脆弱,而是不知何时早已碎了一地。
这个人已经被击溃了,破碎得只剩下最后一丝倔强,就是不肯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呢?
贺云津稍一想便明白了,秦维勉不愿意让他在自己的脸上找寻云舸。不做别人的影子,是这人最后的尊严。
“在晓!”
这呼唤几乎脱口而出。贺云津发现,一旦真的放弃了追寻转世的念头,将秦维勉与云舸分而视之,他看到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来对于秦维勉来说,他的目光都是伤害。
“在晓——”
忽然的开悟令贺云津迟疑起来,他指尖轻颤,笨拙地去拂秦维勉脸上泪痕,见秦维勉的眼睫如同刚刚破蛹的蝶翅一般微微地颤动着。
贺云津凝滞了一瞬,慢慢俯身试探着去吻秦维勉,在那人唇上尝到了一股血腥气。
秦维勉立刻浑身绷紧,手握成拳。
他没想到贺云津还有招数,突然的温存不比刚刚的粗暴杀伤力小,尤其是对他这个一厢情愿地动过心的人而言。
他败了,方方面面都败了。
作为主上,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下属,甚至可怜地被当做替身。他不舍得杀一个桀骜的将官,对方却反过来用情和欲将他寸寸凌迟。
秦维勉躲不开,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唯有抿紧了颤抖的唇,毫不回应。
“在晓……”
贺云津连唤了他三声,一声比一声温柔,好像真的在担心他。
秦维勉闭上眼,将头扭得更偏,即使肆意的泪水和鼓荡的胸膛都在出卖他,他也绝不去看那迷惑了他多时的热忱眉眼。
贺云津见此只觉一阵痛楚自心口直冲喉头,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位从来坚定又稳定的少年尊者如今是真的崩毁了,而发出最后一击的便是他。
他用了这么长时间去发现这个人并非他的云正航,他可以转头离去,却完全忘记了这样干脆如裂帛的断绝会给秦维勉带来多大的痛苦。
从前的相守相伴相知,对秦维勉而言没有一丝虚假。
……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贺云津一点点地确认着自己的发现,在回忆中步步印证。他忽然意识到,从前他一直在用故人的尺子去丈量眼前的人,这对秦维勉是不公平的。
他不再强求秦维勉的回应,只是缓慢却坚定地安抚着,深入而踏实。寂静的春夜里,两人都压紧了呼吸,各自体味着无可回避的爱意。
秦维勉一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贺云津看着心中酸软刺痛。事后他将秦维勉轻轻拥入怀中,顺着那人脊背慢慢安抚,不让秦维勉离开。
“在晓,”贺云津将头抵在秦维勉的颈侧蹭了蹭,“如今我想通了,也知错了。”
此时秦维勉更是捡不起丢了一地的坚强和傲骨,他下意识地想问“你错在哪了”,话到嘴边却觉得太过软弱,索性便由它压抑在了控制不了的哽咽里。
“你想杀我,我绝不躲避,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已经知道山戎的部署和疏漏,定可助你破敌突围。你对横州、朔州的安排自有你的考量,今后我亦不再争论,悉听部署。只是——”
贺云津看着秦维勉不肯看他的眼睛:
“从前我认定你就是他,说过的话自然不能算数了。今日我再对你说一次:在晓,从今而后我全心待你,之死靡它。”
秦维勉疲惫地阖上了酸胀的眼睛。贺云津的话太过恳切,对于这时候的他来说更加难以招架。秦维勉清楚,他早已将贺云津当成了最可靠的人,不自觉地全心信赖着,这才会在贺云津离开后陷入如此岌岌可危的心情里。
贺云津还在抱着他,用被子将两人裹了起来,等待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晓……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一旦回过神来,贺云津发现自己确实是迟钝极了。如果他心里没有秦维勉,那晚吵完架再看见秦维勉跟谢质在一起,他怎么会气到口无遮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