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殿下都听了什么流言?”
秦维勉不好上来就问贺云津是不是要给刘家当女婿,便兜了个圈子。
“我怎么听说,那歹人待刘小姐还不错?”
“那人名叫李密成,将小姐圈禁在京外一座庄园之内,我去之时,确曾见小姐衣食用度都算上乘,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然而小姐原本是侯门千金,无端被人掳走强占,岂是这些外物可以弥补的。”
秦维勉这会儿也对这故事好奇起来。
“此话不假。刘小姐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想必那李密成拘禁颇严啊。”
“正是。李密成从来不让小姐出门一步,院墙高筑,连小姐在院内登高取物也不让。平时无事之时倒还笑脸相向,可小姐一旦触怒了他,便是一顿打骂。”
“这些事……可是刘小姐告诉你的?”
贺云津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不错,我雇了辆马车送小姐回京,让那两个丫鬟跟着照顾小姐,路上休息之时,小姐常常对我讲起李密成的恶行,无一日不流泪。”
贺云津说得欷歔,话中尽是怜悯之意。秦维勉听贺云津如此安排,反倒为自己之前的猜疑感到惭愧,这贺云津虽然有时失礼,但在大节上还是小心在意的。
“我听说,刘小姐和那歹人生养了孩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并未见回到刘府。”
“此是实情。”
贺云津说完一时顿住了。那日他打探好情况,先上天请了司刑使同来,司刑使用法器设下结界,以免他们动手被凡人看到。
贺云津也在结界之中,等他们战胜出了结界,那男孩已被司刑使的手下结果了性命。
“此是孽种,留他不得。”
司刑使说得斩钉截铁。贺云津想起那日他见这男孩坐在小姐怀里识字,也是个懂事可爱的小子,心中不禁怅然。
然而贺云津却知道,司刑使做得对。后来他和司刑使上天交差,又下凡接上小姐,那小姐听闻李密成已死,立时便问她的孩儿哪里去了。
贺云津想了想。
“李密成逃跑时将那男孩抱在马上,不幸跌下去摔死了。”
这话刘家小姐听了只是哭了一阵,秦维勉却将信将疑。他问道:
“济之说的可是实话?”
秦维勉是聪明人,没那么好骗。贺云津见状似笑非笑,反问道:
“不然殿下以为如何?”
这孩子留着,便是刘小姐遭人强占的证据,刘家面上可不好看,再说刘小姐也未必对这孽种有情。秦维勉并不关心是谁动手斩草除根,换了他去也未必不如此做。
“我只是想,那李密成一个强人,难道有如此本事,在济之面前竟还能上马逃窜?”
贺云津听了便笑,秦维勉记着自己的本意,忙问道:
“对了,那小姐如今返回家中,不知道今后有何打算,济之可听刘将军说起?”
“刘将军确实赠我不少金银绸缎等物,又设宴款待,但我于刘将军也不过一个陌生之人,哪里就会以这些事情相告了。”
秦维勉听后心中稍安,答道:“看来济之与刘将军还未相熟啊。”
贺云津方才一直想着秦维勉说密成的话,心中不宁,此时才反应过来秦维勉是什么意思。
他们初到军中,没有根基,反倒刘积深是沙场宿将,或许能对他们有些助益,秦维勉问这话,一定是想让他去跟刘积深套套关系。
贺云津立刻说道:
“我与刘将军虽不相熟,但既是二殿下说起,我多与刘府来往便是。
秦维勉一怔:
“我说什么了?”
“二殿下难道不是想让我多跟刘将军走动,看看他对军中之事有何见解吗?”贺云津笑道,“不然殿下原是何意?”
原是何意?秦维勉思忖起来。他本来只是想知道贺云津跟刘府到底是什么关系,却未来得及想明白他希望是什么关系。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与各方均无牵扯,这是济之的优势,依我看,济之还是谨慎行事,以免卷入党派纷争为好。”
那些利益之争秦维勉都谙熟,又有谢质帮他出谋划策。至于贺云津,还是了解得越少越好,忠于他一人就够了。
贺云津听了笑得舒快:“多谢殿下爱护。”
笑完了,贺云津看看身旁当风而立的人,试探问道:
“殿下知道那李密成是怎么说的?”
“哦?”
“那李密成说他是天上神仙,与那小姐前世有约,因此今生下凡寻觅,说他们本是两情相悦,姻缘早定的。”
秦维勉听了朗声大笑。
“这李密成是打量你好骗吗,还是果真是个狂人?”
虽然早觉得秦维勉不会信,但见他如此,贺云津还是颇为无奈。
“假若世上真有神仙,殿下相不相信会有如此痴情之人?”
“什么痴情,”秦维勉仿佛听了个笑话,“将小姐掳走圈禁,非打即骂,也配得上‘痴情’二字?”
“若那李密成待小姐极好,温言细语,精心体贴,可算痴情?”
“小姐原是将府明珠,还怕没有佳婿相配?李贼强行掳走,非痴情也。”
“若小姐并非将军之女,而是出身穷苦,密成供其衣食,使其无饥寒之忧,可算痴情?”
“纵使穷苦,亦自有天伦之乐,这也是她今生遭际。李贼强要夺去,非痴情也。”
“若密成并非强行掳走,而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又待小姐极佳,察情体意、无事不依,可算得上痴情了吧?”
这下秦维勉想了想。
“如此,可算得上痴人了,只是仍未知情之所钟。”
贺云津疑道:“怎么讲?”
“与李贼有约者,乃前世之女子。小姐转世投胎,全不记得,已是另一人了,只是模样一致罢了。李贼所钟情者,到底是谁呢?”
第50章 此乃受命于天!
秦维勉说得轻轻松松,仿佛只是闲话斗嘴罢了,听在贺云津耳中,却如列缺霹雳。
见贺云津一时不说话,秦维勉也累了,请贺云津回帐。二人相携回了营帐,路上正遇到巡逻执勤的赵与中。自从秦维勉来后,一次也不曾单独召见赵与中,这次见了也只是行礼毕过去了。
贺云津不明白。那赵与中每次见了燕王眼中都是不容忽视的敬仰之情,并未变心,秦维勉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颗钉子呢?
看出了他的疑惑,秦维勉到了帐中说道:
“如今我在这里立足未稳,若让杨恤看出他已投我,那倒害了他。”
贺云津叹道:
“二殿下如此待人,难怪人死心塌地以报殿下啊。”
不料秦维勉听了反倒露出愁色。
“这只是你们几个亲近之人罢了。我禁了他们收取养兵钱,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全营上下恨我的人不计其数,都盼着我早些卸了军职,回城中去呢。这种事向来易放难收,唉—— ”
“军纪不明,不足以为王师。二殿下只管坚定去做,得道者方能得天下。”
“过几天我的薪俸下来,我准备拿出一半分给军士,多少是个意思。”
贺云津听了目光一动,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为秦维勉感到惊讶了。他虽然早觉得他的云舸不会是个草包,但是这样猛的攻势着实令他吃惊。
“济之怎么了?”
“我在想,照殿下这么干下去,恐怕马上就要天下归心了。”
贺云津还有个主意,但如今的时机还做不了。
秦维勉只当他是安慰自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心中踏实了一些。不知为何,听贺云津讲话他总能得到些力量。秦维勉因此又问:
“先不提那个。后日就到了行猎之期,那才是摆在眼前的麻烦。”
“此事殿下不必发愁,必能射中的。”
“怎么射才能射中?
“殿下天赋过人,又有神仙暗中相助,怎么射都能射中。”
又说胡话了。秦维勉睨了贺云津一眼,却生不起气来,怪道:
“济之知道我不信,偏拿这些话来戏弄我不成?”
“在下岂敢,后日如果射不中,我愿担处罚。”
“我自己学艺不精,罚你做什么。”
“殿下别急,后天如果射中了,我还要讨赏呢。”
秦维勉瞬间警惕起来:“济之要什么?”
贺云津道:“到时再说,只是绝不让殿下为难。”
秦维听了将信将疑,但他想贺云津大概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毕竟射猎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办法,就是那些神射手也不敢说一定命中。
“好,那就依济之,若果真射中,你想要什么都行。”
到了射猎当日,杨恤果真向秦维勉进献了一副宝弓,那弓看上去坚固而精美,上面以红漆绘出兽眼纹饰。贺云津看了一眼,就知这弓极重极硬,秦维勉恐怕拉不满。
谢质也不懂弓箭,便以眼神向贺云津求证,而后对秦维勉说道:“杨将军所献之弓极好,我看几可与天子赐予殿下的宝弓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