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像这样一穿进来就直面这类末日的又是狂风飞沙又是严寒的极端天气, 景昭还是头一回。
景昭不禁再次怀疑局里的那位叶cc是想要害自己。
景昭赶忙往背风的角落里蜷了一些, 这才又发现,自己现在正穿着一件和当下这个狂杂污糟的环境绝不相符的精致长袍。
——丝绸质地的制服长衫妥帖地裹着景昭的长身,外罩着一层半透明米白色的纱质罩袍,腰间,甚至还封了一条莹润珍珠色的长串珠收腰。
景昭总看这一身眼熟。
好,景昭想起来了, 这是他在当初那个爱豆小世界里曾试过的一身末日废土概念的mv服装。
景昭想着临进这个小世界前他专门问过老查的:“穿进这个小世界时他的衣服怎么办?”
老查当时说什么?“从任务舱穿进小世界时,服饰会根据小世界的具体情况自动替换成合适的款式的?”
好哇,景昭扶了扶头顶甚至是和这套服饰自成一整套的银质荆棘冠冕,额角的那沉重紧箍感正是来源于此, 阴阳怪气想着:
拿爱豆拍mv的概念服装当自己进入末日废土世界的默认“正装”,这倒真是“合适”,从任务舱穿进小世界的这所谓穿越机制真是“神奇”,真是“物尽其用”呢。
景昭此刻不禁也更加连带着怀疑局里的老上司查尔斯也对自己没尽够心。
但抱怨无用,景昭将头顶的王冠三两下取下捏在手中,这才开始认真地环视着风沙之下的,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处经辐射或是爆破摧毁后,又长久风化而导致形成的破败墙根。
景昭此时正倚在墙角,左侧是半人高的一处被毁得塌了半扇的矮墙,偶有稍完整的墙沿上部,是原本应该安着窗户、但此时窗玻璃早不知被毁到哪里的窗台底檐。
右边,是不知是本就镶着一层厚且灰浊的毛玻璃、还是被风沙吹成这副腌臜模样的,一扇已经完全不透明的厚玻璃门。
景昭此时已经逐渐适应了眼前裹着沙流的狂风。
他眯着眼,朝脚的方向看去,离自己脚底不远处,似乎就是同样被侵蚀严重的、已裸露出钢筋泥骨的坑洼地面。
景昭将兜帽的侧边充作面罩,扶着身侧的墙壁砖石勉强站起身。
他先试了试那扇看上去就很不祥的厚门,是往里推的,但似乎是被内里的什么绊住了一般,根本打不开。
景昭又扶着墙根,小步地往脚边的那坑洼地面处探了探。
可在这儿被冻得太久了,猛站起来,景昭的脚僵冷地有些不听使唤。
他一瘸一拐间将本就斑驳坑洼的地面似是又踢出了一块凹陷,一大块混凝土砖石在景昭脚底不远处陷落。
“哐嗒哐——轰——”却只有砖泥块从此段地面塌陷下掉的声音,良久也听不见掉到更下的,真正“落地”的声响。
景昭心中不安,又扒着侧边残破窗缘往外看了几眼,这才看出,原来这处墙根周围根本不是所谓“地面”,而是两栋十几层的高楼外壁外、连接着的仅约两米宽、十几米长的空中廊桥的“遗迹”。
廊桥的中段坑洼不平,岌岌可危着,间或有钢筋裸漏,几乎等同于已经断裂了。
相当于景昭现在正倚靠于这一短截的、侧边已经塌得差不多了、下边也似要随时继续陷落的,钢筋“悬崖”边。
再往外几步或就要从高空坠落。
随时要将人吹僵的肆虐狂风下,景昭如今能活动的范围,只有不到两米见方的这一小处、伸在高楼外壁的小小墙根狭角。
而唯一的出口,只有身侧朝向建筑内方向的、那扇紧闭的门。
景昭赶紧重新贴紧门那边的墙壁站着,暖了暖手,一边握着门把儿再次尝试开门,一边忍不住在脑内后台诘问:自己到底为何会“沦落”到如此“绝境”?
说好的“监管系统”呢?说好的“随时和自己同步任务”呢?说好的“尽量帮助自己”呢?
叶cc和查尔斯这样不确认清楚这混沌小世界的安全性就火急火燎地将自己送进来的行为,不违反局里的各项条例吗?不算是“玩忽职守”甚至“草菅人命”吗!
景昭:……你们这群臭领导真的对我这个普通员工很坏。
但骂完也只有靠自己。
景昭朝那厚玻璃锤了两下,手还僵得不能完全自如活动,使不上劲儿,砸不破。
但景昭也庆幸地确认整扇门的边隙处多少有些松动,应是还有整体打开的可能。
这便好,这便有希望……
随即景昭攥紧那顶刚从头顶取下来的荆棘王冠,开始沿着门锁那侧被磨出许多划痕的薄弱处,找角度,有一下儿没一下儿的用顶上的尖刺开始戳刺着,尝试将其撬开。
景昭想着:既然刚才锤时有松动的迹象,那一定可以靠巧劲或是死劲打开。
景昭准备先撬撬看,实在不行,反正这门再厚也应还是玻璃的,景昭等之后恢复些力气后再更重地砸砸看。
但撬了没多久,景昭就听见里面似有嗡嗡的对话声。
由远及近的:“在这儿等吧,好累……”
“不知道要多久……我们就在这随便歇歇……”
“你把那个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这门是不是在响啊?”
说这话的那声音含含糊糊地听不真切,仅能勉强辨认出其窝囊又惊疑的语气。
景昭防备地暂停下了动作。
“不会吧,是风吧……”一共有两个人,此时是另外一人模糊的嘟囔声,“……再说了,这么久了,不该啊?难道他还活着吗?”
景昭垂眸,在心中掐灭了刚才瞬时想要求救的念头,闭紧了嘴。
——里面的人知道他在这里。
且景昭听出来了,他们的言外之意是没意料到他活,甚至是隐隐希望他死。
“……”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还活着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初说话的那人又说,听声音,他似乎还正逐渐朝门边走来。
景昭再次本能地攥紧了手中的王冠,这回,是把它当作防身的武器。
“不行不行!别……”另一人再次拦着,声音听起来也在逐渐靠近这扇厚门。
那人似是边劝边在门前站定:“哎呀别,别找事儿了吧?咱跟他非亲非故的,且按道理咱们是不知道他被关到这里的……”
“……要是为了救他或是看他什么情况而无谓暴露了你真正的异能,让……知道咱们有所隐瞒,说不定咱俩会和他一样,也被怀疑,也被这么不明不白地‘驱逐’了……”
异能?隐瞒?驱逐?景昭咂摸着这人话中的关键词,猜测着。
他目前只知道这是一个环境极其恶劣的废土背景的混沌小世界,听这两人话的意思,这里的人或许也因为这末日,而“进化”出了异能吗?
景昭此时抬眼死盯着那扇脏得完全看不清对面的厚门,一边调整着手中王冠的角度,将冠顶最利的那枚尖刺朝着正前方随时防备着,一边悲观地想:
所以,自己现在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新小世界里,用这副被冻得僵直麻痹的手脚,“对阵”有未知异能的两个人吗?
景昭同时再次在后台急切地猛敲了起来,hello有人吗?叶cc和老查?
你们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但是后台仍是没有回应。
景昭又悄声往门的侧边挪了两步,埋伏等待着一场随时可能开始的对峙或“厮杀”。
但门内却也久久地不再有声音了。
室外的风沙太大了,碎石大小的沙土砸到门上,发出无规律的“呜呜——”和“哐哐——”交杂的响声,将一切其他声音掩盖。
凛冽如冰刃般划过面颊的狂风呼啸下,景昭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景昭想:除了异能外,刚才那两人似乎还说了什么“隐瞒”和“驱逐”的事?……向谁隐瞒?被谁驱逐?
听他俩的口吻,在他俩之外,还有着比他俩能力更强、品性更坏、肯定人数也更多的一个队伍。
景昭此时想过劲儿来了:这两人对自己或许还只是有种“事不关己”、“见死不救”的冷漠,可他俩口中的“驱逐”了原本的“景昭”的那群人,却定是主动希望自己去死的。
若是等到那群人来了,自己的境遇只会更糟。
且这风吹得人太冷了,景昭相信,自己要是硬撑硬等下去,只会逐渐被冻得更僵、更虚弱,最后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彻底任人宰割。
事已至此,景昭咬牙,借着此时恰好在背后席卷而起的一股风势,用自己的整个身体重重地往那扇门上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