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大囡哭得更凶了。
许景舟:“……”真要命啊!!!
好在朝恹赶了过来,很有经验地把大囡哄住了。大囡红着眼睛,缩在朝恹怀里,他把顾筠和许景舟看了又看,对朝恹说:“阿爹,你下旨,关起来。”
朝恹耐心道:“不可以,你阿爹和你许叔叔要回家去,关起来就见不到他们的父母了。我把你关起来,让你不能见阿爹们,你说好不好。”
大囡缩了一下,吸着鼻子说:“不好。可是我不要见不到他们。”
朝恹道:“……见得到他们,只是要很长一段时间,你是个乖孩子,愿意等待的对吗?”
大囡想了想:“为什么不能把我带上。”顾筠说:“如果可以,我们是很想带上你。”还有你另外一个阿爹。顾筠看向朝恹。
大囡闻言,过了一会,道:“那为什么不可以晚点回家?等我长大了,不会牵挂你们了,再走不可以吗?”
朝恹道:“因为这时他们不回,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回了。”大囡不吭声了,他朝顾筠伸出了手。顾筠把他接了过去。
大囡搂住他的脖子:“阿爹,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顾筠说。大囡把眼泪往他脸上蹭去,当天晚上,他拉着许景舟玩上两个时辰,抱着自己的枕头,挤到朝恹和顾筠中间,紧紧挨着顾筠。
大囡说:“我会等你们。”
顾筠给他压好被子,轻轻嗯了一声。大囡很快睡着,朝恹和顾筠却没有半点睡意,他们侧过了身,静默地看着彼此。
……
第二天,天方才亮,他们便起身了。他们不曾惊动熟睡的大囡。
朝恹拿出一堆名贵之物,让顾筠带上,他听说顾筠穿到大宣时,身上带着家乡的东西,只是除了衣服,其他东西被水流不知冲到哪里去了。他现下让顾筠带上这些东西,总不会有错。
顾筠没有反驳,一件件装好了。
朝恹问道:“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没说时间。或许是傍晚。”
朝恹道:“那很好。”
顾筠道:“我离开之后……”朝恹道:“我会处理好你离开带来的问题,不必担心。”许景舟来到门外,听到这话,道:“陛下,我也有事儿拜托您。”
朝恹:“但说无妨。”
许景舟道:“我想我身上的官职转交给李指挥使比较合适,你是知道他的为人,另外,关于我名下的财产……还有我想向您讨要一块免死金牌给李指挥使……”
朝恹听罢,应了下来。
许景舟道:“多谢。”天边朝霞变得无比绚烂,许景舟忍不住惊叹:“好漂亮。”呼喊着他们出来看。
朝恹拉着顾筠,出门去看。
天际的云霭先是染上一抹淡淡的藤黄,随即,胭脂与朱砂在无形的砚台里晕开,泼洒成漫天流彩。
霞光层层堆积,最浓处仿佛一汪温热的血玉,边缘却透出极清淡的丁香色。
几缕金光如利剑劈开云层,为翻涌的绯云镶上灼灼的亮边。
整片天空像一匹正在织就的华美吴锦,光华流转,瞬息万变。连掠过城墙的晨鸟,翅尖也沾上了片刻的金辉,旋即没入这无边的绚烂里。
朝恹道:“看起来这是上天在为你们送别。”没有听到回答,侧头看去,身旁空空如也,张了张手,顾筠右手还被他握住的感觉,烟消云散。
朝恹怔愣,朝许景舟的位置看去,他也不见了。
满天霞光很快散去,朝恹坐到台阶上面,形单影只。
一旁,目睹全程的赵禾张大了嘴,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难怪顾大人和许大人那般厉害,原来不是此间人。
……
第179章
【紧急插播一条暴雨天气提示。】
【开车的朋友们请注意,气象部门刚刚发布暴雨预警,预计在未来一小时内,我市将迎来一轮强烈的雷暴和短时强降水。】
【此刻如果您正在路上,请务必注意:】
【第一,安全是第一位。请立即减速慢行,打开您的近光灯和前后雾灯,以……】
开足暖气的车内,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转为冷静、清晰,带有适当的停顿,重音突出关键信息的天气预警广播。
顾筠目光从手机上移走,抬头看向窗外。
外面飘起细雨,雨水落到车窗,划下斜长的水痕,将窗外的城市扭曲成一片流动的光斑。
路灯的影子一根接一根地闪过,在玻璃上映出转瞬即逝的金色长线。
更远处,高楼侧壁上冰冷的楼体灯和零星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夜色里晕染开,沉默地向后飞驰。
前排的司机道:“现在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一踩油门,加快车速。
顾筠收回视线,去回许景舟的消息:没有生病,只是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心下焦虑,迫切想要寻回。
这个情况是在那场漂流事故之后出现的,距今三个多月了。
那场事故说来,他和许景舟的运气很好,他们失去意识之时,转而就被水冲上了岸,只受了皮外伤,至于其他人,那就没有那样好运。
两家长辈前往医院看他们时,他们脑子还是一片混沌,长辈骂他们的话,仿佛一阵喧嚣的风,从左耳灌入,自右耳飞出。
顾筠想着,细碎的乌黑额发被暖气吹得垂在眼前,巴掌大小的脸,肌肤越发的雪白细腻。
许景舟:那也是生病了,还是心理问题。
顾筠无奈笑了:或许吧。
许景舟:自己尝试过调整吗?
顾筠:没用。
许景舟:你去哪家医院?我去找你。
顾筠:不在本地,我去的a市知名私立心理医院,已经提前预约了医生。我跟家里人说是到你家玩了,如果他们问起,你替我遮掩一下。
许景舟:行吧,看完医生,记得跟我说。听说a市不久后会下暴雨,注意安全。
顾筠:好。
许景舟:哈士奇叼花.jpg
顾筠熄灭屏幕,不过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雨势稍大,顾筠没有带伞,好在轿车到私立心理医院大门的距离很近,伴随着预警广播播报完毕,祝福司机一路平安的收尾之话,他下了车,快步走进医院。
询问了工作人员,顾筠找到预约好的心理医生。
他不动声色打量对方,一个中年女人,黑色长发挽了起来,面容柔和,身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
她自我介绍姓程,声音平稳温和,像窗外的雨声一样不徐不疾,听到耳朵里面特别舒服。
顾筠收回目光,坐了下来,将自己的情况,娓娓道来。
程医生听完,道:“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平时压力大吗?”
顾筠道:“不大,一切都在掌控范围之内,另外,我没有任何心理创伤。”犹豫一会,“据我猜想,我或许是遗忘了住院昏迷那段时间做的梦。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样子的梦,但我知道我做过梦。”
程医生将记录本轻置一旁,双手自然交叠在膝上:“我理解。当生活的一切都在轨道上,唯独这份来自潜意识的提醒不受控制,这确实令人非常不安。
“你关于梦境的猜想很可能触及了核心。
“在医学上,昏迷中的体验更接近一种程序性记忆——就像我们学会了骑车就永远不会忘记,身体同样会记住一些重要的感受,即便大脑无法提取出具体的场景。
“因此,治疗不会强迫你想起来,而是帮助你去理解这份身体早已形成的记忆。”
诊室内的灯光柔和,窗外雨声绵密地敲打着窗玻璃,节奏稳定而持续,像一首不知名的白噪音,将外界的喧嚣都隔绝开来。
顾筠应好。
程医生:“我们会分三步:先让你在焦虑来临时能保持内在的稳定;然后,通过专业的方式去解读那些无法言说的感受;最后,让被隔绝的体验重新与你的人生故事连接,获得平静。”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她的目光沉静而专注,“根据我的经验,类似的旅程通常需要八到十二次会谈来稳步深入。但真正的向导是你自己的感受,我会确保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你觉得安全的范围内……”
……
顾筠结束第一次会谈,离开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暴雨已停,天地之间都别牛毛大小的细雨笼罩,他一面等车一面给许景舟发消息。
顾筠:看完了。
许景舟:怎么样?
顾筠:听程医生说,问题不大。
许景舟:具体怎么说来着。
顾筠按住wx语言按钮,把程医生的话,八九不离地复述一遍,然后松手,看着这条长长的语言发送过去。
过了一会,许景舟听完了,发来了新的消息:放心啦,放心啦。
许景舟:哈士奇疯狂蹦迪.jpg
顾筠看看这个表情包:你到底有多少哈士奇表情包?
许景舟:哈士奇神之藐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