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但凡他知道那两辆马车里面塞满手脚不能动弹,嘴又被封起来的人,便不会如此称呼许景舟了,最少也要称呼官人。
许景舟上下打量对方,初时,他对这个人只有体面与年轻两个印象,现在细看,便看出对方衣服略微凌乱,面部潮红,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
看来没有说谎。
这人叫黄建丰,字从云。
许景舟将目光移到干瘦男人身上,仔细咀嚼对方的姓名和字。
片刻,他想起来了。
金国大将军身边最有才干的军师,就是这个姓名和字。
金国是天灾发生之后,最先入侵大宣的北方国家,也是后期较大势力其中一个。
此国的大将军是个无法克制自己暴躁脾气和好大喜功毛病的厉害武将,不过因为有着众多军师出谋划策,耐心劝阻,特别是这个黄建丰的军师,故而对方每场战役都能发挥出来全部才能,十战七八胜。
书里没说黄建丰是什么时候叛国,投奔的这位大将军,许景舟对此也不在乎,他最在乎的是怎么处置对方。
仅看这道力量的表现,他便知道对方不喜此人。
为了大宣和他和顾筠,那么他就应该……
许景舟手上用力,一把抽起夹刀棒。
黄建丰发出一声痛呼,但见许景舟没有反应,止住声音,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求饶。
年轻男子嘴唇轻动,想要为故人求情。
许景舟抬起夹刀棒,一挥而下!
年轻男子惊呼出声,黄建丰连忙往后退去,退得太急,甚至左脚绊右脚,打了个趔跌。但那厚刀从他面前擦着而过,落到他的双腿之间,刺破内侧的裤子布料。
黄建丰缓缓吞了一口唾沫。
许景舟道:“他的东西呢?”
黄建丰道:“在我怀里。”
许景舟给年轻男子递了一个眼神,年轻男子立刻去摸他的衣袋,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打开数数,没少。他立刻倒出一半多,双手捧着,递于许景舟。
许景舟淡淡扫了一眼,道:“不是要做生意么?自己留着吧。”
年轻男子张嘴:“我……”
“别磨磨唧唧的。”许景舟道。年轻男子闭上了嘴,许景舟看向黄建丰,笑眯眯道:
“这次给你一个教训,日后万万不可如此。”
黄建丰瘫坐在地,过了片刻,遮住眼底阴霾,挤出一个笑容,磕头道谢。
许景舟道:“多大点事啊!走吧,走吧,走吧!”
黄建丰起身,垂着双手,转身就走。许景舟看着他的背影,向上抛着夹刀棒,就像在掂量重量。
待到对方走出数步,众目睽睽之下,他脸上的笑容无限扩大,大到几乎夸张。
众人来不及细思他这是做什么,就见他手中的夹刀棒像一条从树上射下,笔直的金花蛇,窜到黄建丰的身后。
“噗嗤”一下,头发滴血,皮肉炸开,锋利刀尖狠狠扎入黄建丰的脑袋。
黄建丰酿跄一下,不敢置信地扭头看来,但未见到许景舟的面容,刀刃刺得更深。
似乎是无数条的血液在耳边剧烈沸腾,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也逐渐失去了色彩,直直倒在地上。
顷刻之间,断了气息。
众人紧紧盯着许景舟。
许景舟方才几个跃步,来到黄建丰身后,握住夹刀棒,用上力度,此刻,他又用上力度,不过所做动作与之前相反,这次他是为了抽出夹刀棒。
鲜血混着混杂的东西,从刀刃上面滴了下来……
众人背后发寒。
[100%]
[发放奖励……]
许景舟看着面前的字幕,歪了下头。还有奖励?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奖励。他甩了甩刀,又擦了擦刀,收了起来,几步回来,翻身上马,道:“走。”
四下了无动静。
许景舟扫了一圈,耸动肩膀,道:“我与他有不可化解的仇恨,这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
众人愣了一下。
许景舟道:“不是他对我不敬。具体原因,以后跟你们说。你们跟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众人立刻应是。
许景舟爽朗一笑,一扯马匹缰绳就走。其他人立刻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年轻男子方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黄建丰的尸体,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跑,跑得太急,撞上他哥。
如果许景舟在此就能认出他哥正是他的熟人——郭阳泉。
郭阳泉拉住表弟,道:“怎么了?”
年轻男子终于镇定下来,他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郭阳泉闻言,又问了帮他的人的装束,听年轻男子事无巨细描述出来,陷入沉思。
“哥?怎么了?”
郭阳泉道:“尸体在哪?”
年轻男子:“哥?”
郭阳泉道:“我们去处理了。”
年轻男子:“啊?”他哆嗦了一下,不等拒绝,郭阳泉拉着他就去了。
……
即将踏入京城之时,那四个字“发放奖励”终于发生了变化。
许景舟咬着羊肉干,看着眼前的字幕。
[奖励已经发送。]
许景舟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奖励在哪,他几口吞下肉干,招来一人,问道:“你看我有什么变化?”
对方一脸茫然,却还是认真答道没有变化。许景舟道:“陪我练练。”
对方露出惊恐表情,连忙说道自己一路都没偷懒。
许景舟懒得编个借口解释原因,抬手打去,对方被迫应招。几个回合后,对方倒下了,许景舟一把将他拉起,跟他说过节多给他一些节礼,便将人打发走。打发走后,他一拳打在树上,面色阴沉。
奖励发到哪里了?他可一点变化没有!
这狗东西糊弄他是吧?!
到底正事要紧,许景舟在心中记下这笔账,就宣布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前行。
……
刘太医递来了严格按照改良后的方子熬出来的药。
药很浓,很黑,又一种望不到底的黑暗,像是昏昏沉沉的天空。
顾筠看了看药,端了起来。
一侧传来哗哗的声音,这是朝恹在拆油纸,里面包着宫外顾筠一直说想吃的蜜饯。顾筠低头,闻了闻药味,苦味很淡,甚至嗅出几分甜味。
顾筠看向朝恹,道:“不苦。”
朝恹笑了笑,道:“是吗?”
顾筠还没开口说话,嘴里就被塞入一颗蜜饯。朝恹道:“无论如何,甜一点好。”
顾筠咬破蜜饯,好甜,甜得发腻。他弯起眼睛,像月牙泉,明亮,水润。朝恹也笑了,扯上一张凳子,坐在对面。
顾筠慢慢吃了蜜饯,道:“好了,你出去吧。”
朝恹道:“我就在这里陪你。”看向刘太医,“这不会影响你吧?”
刘太医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紧接着笃定道:“陛下,不会,结果已经注定。”
顾筠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内心深处,他确实是希望朝恹这个时候陪在自己身边,可他的理智使他做出了相反的动作。万一……他不想朝恹留下阴影。他一个不曾全心全意对待爱人的人,有什么资格让爱人为他丢弃自己正常生活。
朝恹充耳不闻。
顾筠有些恼火,喊了一声陛下。
朝恹道:“我没答应。”刘太医见状,带着徒弟,退避三舍。
顾筠长长叹了口气:“你觉得这是好事吗?你不是还要很多事情要处理吗?”
“我只知道我要是不陪着你,我一辈子都要后悔。”
“你……”
朝恹握住了他的手腕,眸子漆黑,直直看他。
顾筠不想与其对视,垂下了眼,看向对方的手。
顾筠一直知道朝恹的手很好看,手掌不厚不薄,手指又长又直,关节处的纹路不多,指甲修剪得干净,某些部分带着薄茧。
彼时,他竟然看出宛如琉璃一般的脆弱,那是来源于……颤抖。它从心脏长出,穿透皮肉,停留在此。
顾筠觉得自己立在风口,胸口破了一个洞,耳边只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的喉结,轻轻滑动,过上好一会儿,终于抬起视线,腾出手来,拨开青年的手。
朝恹脸色微沉。
顾筠笑着说道:“好。”短短一个字,朝恹的表情由阴转晴。
……
不多时,许景舟一行人就进了京城,到皇城底下。
赵禾在此迎接他们,许景舟跳下了马,道:“赵大监多日不见,您越发有精气神了。”
赵禾道:“许千户也是。”他笑了起来,“北境那边很是艰辛吧?我虽没去过,却也听人说过。许千户在那真是辛苦了,我在金玉楼订了一桌酒席,等您闲下来了,咱们去吃。”
“您这也太客气了!我就不同您客套了,您请我便去,这次回来,多得是空闲时间。”许景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