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某人听到后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戏谑道:“抽象?”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无波无澜:“抽象得仿佛是某种精神污染。”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蹦出“妹妹,你跟我一起待在保健室,你外面的giegie知道了,不会生气吧”诸如此类的名台词。
  只是萌生这个念头,便已经令我尬得头皮发麻。
  要是他真说出这话,我恐怕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干脆利落地将手收了回去,微靠着墙,语调慵懒:
  “开门吧,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我觉得肯定不对,倘若真会如此顺利,他一开始就不会摁着我说那些话。
  见我没动,他垂下眼,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关系,纱代,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抬眼看他,问道:“真的?”
  他笑道:“你不用太紧张,可以让他进来,我也想和他聊聊,通过谈话来拉近距离,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我:“即然你不在意,那我就放心了。”
  下一秒。
  保健室的门打开,他被一股力推了出去,等他微微侧过眸,原先站在门口的黑子哲也被人拉进室内,门再度从里面锁上。
  童磨垂下眼睫,勾了勾唇角,叹息了声:
  “虽然我是故意没躲,但纱代好像没有认真听哥哥说话。”
  是叛逆期还没过吗?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年纪都比他小上不少。
  身为年长者的哥哥要对调皮爱玩的妹妹多点包容,不是吗?
  他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
  保健室内。
  被忽然拉进来的哥哥低头看我,正在等我解释。
  我面色不变,淡定地转移话题:“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容色淡淡道:“听你同学说,你身体不舒服来保健室了。”
  他是因为担心我不适应,所以才会在下课后来我的班级找我,没找到人才会来保健室……
  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哥哥将从自动贩卖机买的牛奶盒递给我,语气不变:“蜂蜜水卖完了,学校只有这个。”
  这是来保健室前买好的,他听我同学那么说,可能以为我是低血糖发作。
  我接过后,向他道谢。
  哥哥见我面色明润,唇色正常,并没有低血糖,于是嗓音淡淡道:“刚刚那个,是你的班导?”
  我松开咬着的吸管。
  来了,终于来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板上钉钉,那我也没必要欲盖弥彰。
  横竖一时半会儿换不了班导,何不趁此机会把这边的问题解决一下。
  尤其哥哥十分通情达理,和某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于是我镇静地答道:“嗯,是他送我来保健室的。”
  哥哥没有坐下,他微微低下头,缓缓道:“他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
  其实,从见面到现在,他就没做过一件正常的事。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就像我的目的是将他们俩隔开,那让哥哥知道我的班主任是个危险分子,只会徒增他对我的担忧,说不定还会使事态恶化。
  哥哥曾经为了朋友,就算是恶意的比赛都毫不犹豫应下来。
  我根本不敢想象他知道后会如何处理我的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参与进来。
  所以,我不动声色地说:“老师只是问了下我的现代文成绩和实际测试排名。”
  当然,他的目的绝不是帮我提高分数。
  只是,这就没必要让哥哥知道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神色不变,眼神定在我的衣领上,语气平静:
  “这里皱了。”
  气氛诡异的停滞了一下。
  帝光的校服是蓝色衬衣搭配白色的针织衫,衬衣领上有折痕会十分显眼。
  我端端正正地坐好,云淡风轻地道:“这是因为老师担心我走得太慢,或许会耽误治疗,所以帮了我一把,没控制好力度。”
  哥哥不疾不徐道:“他是拖着你的衣领,帮你走路的吗?”
  我想了半天,也没能合理化这一行为,索性轻描淡写道:
  “他可能是第一次当老师,没有经验。”
  “……”
  哥哥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帮我抚平衣领上的褶皱。
  因为离得近,我闻到了他袖口处淡淡的洗衣凝珠气味,干净又清新。
  窗外的阳光洒进保健室,光影投在他脸上,他的瞳孔温柔沉静,里面像盛着一片晴空。
  “可我还是觉得他太过分了。”
  哥哥静静地笑了笑:“如果我这么说,纱代会生气吗?”
  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啊……
  而且,怎么会有人这么敏锐,又这么温柔,还这么会说话?
  我当即怔住了,甚至有种面对主公大人时,大脑轻飘飘的感觉,这让我差点儿将牛奶洒出去。
  “哥哥总说自己是影子,可这分明是在发光吧?”
  太犯规了,连我引以为傲的大脑都空白了三秒。
  我移开视线,道:“总之,我不可能生哥哥的气。”
  何况,他什么都没做错。
  半晌后,哥哥眉眼浅淡弯起,勾起一个笑,看着我轻声道:
  “这样啊,纱代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声线清越,如潺潺流水,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出现了。
  安静、平和、包容……
  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不具有的沉稳特质,他身上全部都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已经见过炭治郎和富冈先生那样温柔的人,却还是会被哥哥轻易戳中。
  原来基于血缘产生的温柔,是其他身份所无法比拟的。
  这份温柔不需要理由,无所谓对价。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光并不是时刻都在,但影子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
  我匆忙地移开视线,想着若我前世也有这么一个哥哥,我恐怕做不到如此干净利索地去死。
  至少在自杀前,我必须要考虑这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些心理创伤要多久才会痊愈……
  光是道德上的负罪感,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抿起唇,近乎不知所措地避开他的目光。
  也就是这时候,我骤然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冰人。
  小冰人手持对扇,外形同某人一模一样。
  在与我目光对上时,他微微歪了下头,摇了摇扇子。
  我:???
  ……这是看了多久?
  -
  办公室里。
  童磨透过御子的记录,看完了全程。
  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一件事。
  很久之前,他顺手收留过一批无家可归的人养在极乐教。
  里面有个女孩子,没什么突出之处,唯独脸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遭逢变故后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像一朵从肮脏淤泥里生长出的莲花。
  连他那个一心想着离家出走,懒得搭理旁人的妹妹,都愿意停下脚步和她交谈几句。
  他觉得很有趣,于是将人唤到身边多问了几句。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的反应就和之前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免令他觉得兴致缺缺。
  但长得确实很漂亮,加上他当时也不饿,所以没有吃,而是让她走。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当晚他竟然在自己妹妹的院子里看到了那孩子。
  那个一向不爱与人有肢体接触的妹妹面色冷淡地听人说了一长串没有意义的话,还没有甩开她走人。
  反而是在抬头看到他时,微微顿住,抽身离开。
  甚至在他将人吃掉后,冷冷地阖上眼,面无表情地将头抱走,任由手上沾了腥臭的血。
  一个理性至上的人,明知夏至才是最优解,却选择在风险更大的日期离开。
  童磨转着钢笔,松松靠着椅背,散漫地轻笑了下:“转世后,你的喜好也没变。”
  依旧会被这类人吸引。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黑子哲也……他见过几次。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和他比起来,幼稚得跟个小孩似的,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可就这么一个人,只是简单说上两句话,就让对他只停留在表面礼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妹妹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
  “原来纱代也会有这种反应。”
  这种前世他只在信徒脸上看到过,却从未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反应。
  童磨眉眼轻扬,若有所思道: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结果一旦被人打了直球就会忍不住紧张,真是可爱。”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在不同人面前还有两副面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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