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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头两个月,不管是组会上,还是平时的交流,每次从英语一下切换到法语的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别说别人了,连我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呆、工作能力很差的样子。”
  说到这,她有些无奈的沮丧,垂下脑袋,声音也低了:“我老板,就是我小组的一个很资深的编辑,一开始都不怎么给我安排工作的……”
  她这一开口,就从“法语说得一般”一路讲到工作上的事情,一时都没意识到,她这样有些滔滔不绝的状态,在以前和梁齐的相处中是从未有过的。
  也许是在巴黎的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开始一段对话,形成了心理上的“肌肉记忆”;
  也许是她太久没有说母语;
  也许是她现在每天说的话,要比在京城工作时多多了,但真正的心里话却少得可怜,才导致她的表达欲旺盛。
  总之,直到某个瞬间,她后知后觉,安静的车内,似乎只有她说话的声音在回荡,而梁齐连一个字都没讲。
  她默默收了声,暗自思忖刚才是不是话太多,吵到他了。
  而一直沉默听着的梁齐,在她停下来后,才忽然说:“老板不安排工作,不是挺好?”
  姜暖瑜没想到他会主动让这个话题继续,一颗心顿时轻飘飘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直这样的话,那我可能就要从‘没工作做’……真的变成‘没工作’了。”
  梁齐那句话本来就是逗她的,听她这么回答,眼里不由就带出笑意,十分愉悦地轻声笑了。
  姜暖瑜耳朵捕捉到他的笑声,刚才还郁闷着的心情,也跟着喜滋滋的。
  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他,虽然已近七点,但这个时节的巴黎,太阳落山晚。日光斜斜地从车窗照进来,给他的半边轮廓蒙上了一层浅橘色的光晕。
  她的视线微微一落,黑色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下,梁齐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的衬衫。
  她觉得那颜色有点熟悉——
  早上那个限制级的梦里,他不就穿着这个颜色的衬衫……
  冷不丁在“当事人”面前回想到那个梦,她心都一抖,连忙僵硬地把脑袋转回去,又心虚地看向窗外,只觉耳根跟喝了酒似的燥热。
  不是说,梦境在醒来之后都会被逐渐遗忘吗?怎么她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身后,梁齐低头看了眼自己上身的衣着,并没什么不妥。
  他抬眼,目光落向前方的车流,片刻后,他忽然牵了下唇角。
  第56章
  画廊到餐厅不远不近,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抵达时,餐厅还没到入客人流的高峰。靠窗倒有不少位置还空着,不过都已经被提前预定出去,两人最后在稍微靠中间的餐位落座。
  虽说是姜暖瑜选的餐厅,但点菜这件事,她一向不太擅长,还是把它推给了梁齐。
  不过,她推荐了一道鹅肝,说这家的香煎鹅肝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梁齐点完菜,服务生给二人面前的酒杯里分别倒上酒。
  餐厅整体偏暗,没有公共照明,光源只来自每张餐桌上的吊灯,将下面那方区域照得明亮。
  周围幽暗,每张桌子都像一个飘浮在黑色长廊中孤立的小世界。
  等待上菜的间隙,和最初在车里相比,气氛沉默了不少。尤其是姜暖瑜。
  倒不是因为她对梁齐没话可讲,只是那种倾诉、表达的欲望,归根到底也属于冲动的一种。而冲动是属于瞬间的艺术,终归会被理性压制。
  她其实很想问梁齐他怎么会来巴黎,可一想到朱利,又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非得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梁齐安静看着她,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表情,短暂垂了下眼神,说:“来巴黎有四个月了吧?”
  姜暖瑜微怔。
  四个月。
  “四”这个数字,突兀地将她离开前一晚那些无理的醉话、那个明明白白发生了却迟迟没有对证的晚上重现。
  而她不告而别的离开,也就这么被摆到了台面上。
  她抬了抬眼皮,却没敢看进他的眼睛,轻应了声:“嗯。”
  梁齐问:“过来以后,一直没回国吗?”
  她摇头,回答得很快:“没有。”
  连续两个有关京城的问题,她都没看着他回答,一副回避的姿态。
  梁齐看她半晌,点点头,没再接着问。
  服务生送上前菜,适时地将这份微妙的僵持打破。
  两道前菜,一道是片得薄薄的扇贝肉,卷成了一个个小卷儿,上面淋着清新适口的柑橘酱汁;另一道,则是姜暖瑜推荐的香煎鹅肝。
  姜暖瑜叉起一片扇贝肉,没立刻吃,眼珠揪揪地瞅了眼梁齐那边的鹅肝,瞅完又抬眼看向梁齐。
  梁齐拿起餐具,抬眸对上她视线了,便将她眼中那一下的心思瞧得门儿清。
  他用餐叉先取了一小块鹅肝,送入口中抿化了,咽下,主动道:“确实不错。”
  姜暖瑜听他这样评价,眉眼弯弯地抿唇笑了。
  安利收到认可,是一件会让人觉得满足的事。
  她随后也吃了一块她的那份鹅肝,只觉得,怎么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好吃。
  吃了会儿,姜暖瑜想喝口酒,润润口腔。她刚放下叉子,梁齐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几乎在同一时刻也伸出手。
  两人动作一顿,对视一眼后,各自举起酒杯,在空中轻轻地碰了下。
  谁都没说话,但目光交错间,竟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柔和的灯光打在纯白的细纹桌布,又投进彼此眼底,皆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有荧荧流光在波动。
  姜暖瑜抿一口酒,觉得这一刻美好得不真实。
  第二轮上菜后,梁齐忽问:“你换号了吗?”
  姜暖瑜从面前刚上的鸭胸和牛肉里抬起头,手上的动作停下,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到巴黎之后,她办了一张当地的电话卡。加上原本那张国内的,两张卡一部手机刚好够用,并没有弃用掉之前的号码。可梁齐这么问,倒让她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念头。
  但很快,梁齐便替她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没什么。”他看一眼她的表情,说,“就是确认一下,看那个号还能不能联系到你。”
  “……噢。”姜暖瑜低低应了一声,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开心,也许二者都有。
  这几个月里,他没联系过她;
  但他这样问,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想联系她?
  姜暖瑜兀自想着,蹙蹙眉——怎么他一句话,就要将她还算平静的心湖搅动了?
  允许自己期待未来的事情,到时候要是期望落空,那种痛苦可没人能替得了。
  可到底嘴巴没身体诚实,思想又比嘴巴爱说谎。
  她这么劝慰着自己,却愈发想知道他会出现在巴黎的原因。默了一阵儿,纠结了几秒,她终是没忍住:“你……”
  她才刚开口,梁齐便抬眼看向她。不知是不是这一眼的缘故,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没了音儿。
  梁齐也不追问,推测着她没问出口的问题,道:“我来出差。”
  姜暖瑜抬眸,眨了眨眼,眸子里闪着略显期盼的光。
  又听梁齐说:“云景在欧洲的几个项目,前段时间刚结束项目升级。我过来看看。”
  姜暖瑜还望着他,半晌,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讲完了。
  ……就,没了?
  “噢。”她点点头回应,之后又像是礼节性地“嗯”了一声,低头切分盘里的牛肉。
  梁齐手上也在切肉,视线却落在对面姜暖瑜的盘子:那里头的牛肉被切下了一部分,较大的那块看起来暂时安全,不幸的是,那块小的似乎被针对了,正被冰冷的刀叉分割、再分割。
  对于刚才他的回答,她不是“噢”就是“嗯”的,似乎不太满意,可那语气,又不像当真在消极敷衍。
  他抬眸盯了她一瞬,收回视线后说:“那家画廊是朱利的。”
  果然,姜暖瑜对他这句话明显有了兴趣,手上切肉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可梁齐却迟迟没再多说,只分着盘里的肉。
  她抬起头,梁齐也撩起眼皮看她,把她的神情都收入眼里后,他放下刀叉,把那份刚分好的鸭胸移到她面前,又把她那块还没动的拿过来。
  姜暖瑜受宠若惊,下意识想道谢,另一边又没法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份好意;想说她自己来就可以,又怕显得自作多情。
  慌乱中,她语无伦次,几个音节磕磕绊绊地卡在嘴边:“谢、我自——我……”
  “还记得天奇和康蒂的合作吗?”梁齐开口,终结了她纷乱的思绪。
  姜暖瑜一懵。
  没等她回答,梁齐又接着道:“合作项目里的度假村,有关艺术中心的代理权限,部分在朱利名下。这部分代理和画廊是通用的。”
  姜暖瑜听着,似懂非懂的,没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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