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到漓清对待认识的人总有几分无法言清的宽容与避让,陌笺问道:漓师兄,你想输吗?
漓清下意识回道:我才不话未说完就顿住了。
陌笺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立即收了笑,一字一顿道:所以,咱们台上见真章。
漓清垂下眼睑道:好。
漓清忽然警觉道似乎有谁的神识轻飘飘往自己身上落,不大确定是真的还是错觉,但他还是下意识偷瞄了一眼陌笺另一侧站着的秦暮。
清晰的被神识探查的感觉传来,秦暮转头看向他的动作让漓清确认了自己方才不是错觉,他闭着嘴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秦暮远一点。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传音给陌笺:若伤到陌师妹,我会被秦师兄暴揍吗?
陌笺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来,我师兄怎会是那种人?
漓清很想反驳,师妹你先看看我身上的神识再说话。
陌笺对那神识视若无物,只对漓清笑得缱绻非凡,眉眼间眉眼间尽是柔软温和之色。
漓清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走神间听见她说:我会自己动手的,漓师兄放心好了。
漓清立时回神:他其实不太放心,真的。
请上一轮比试最先胜出的云海宗陌笺上来抽签。
台上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各位修士比斗的场地也已加固完毕,台上主持请了上一轮最先获得进八资格的陌笺上台。
陌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台,眼前的盒子被施加了隔绝神识的禁制,确保了没人能作弊。
她从里面抽出纸条递过去,接过纸条的是仙台宗长老,后者拂开其上封存的禁制,对手的宗门和名字显现其中。
陌笺看这长老眼里的笑意稍稍加深,就猜到自己这抽签多半不太好。
果不其然,长老的话应证了她的预感。
云海宗陌笺,对云海宗秦暮。
无论这场比试结果为何,总有一个云海宗弟子止步于此。
陌笺低眸看了眼自己方才抽签所用的右手,果然不能过于依赖气运。
除非大气运者,寻常人的气运都有一个总值,以前用得多,后面就剩得少,这次大比的两次状况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气运其实也不是特别好。
陌笺走下台,没有看秦暮漓清也没有看其他人,只管走回自己位置站好。
不过也不一定。陌笺暗暗地想着,早点下台早点歇息,这个结果倒也不坏。
除开已被抽中的秦暮,其他几人也分别上台抽了签。
这是金丹境的最后几场比试了,之后的每一场都算是同阶中的精彩比斗,自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同时启用多个比试台,而是一场一场地开始。
至于之后的比试,则是需等这四场结束再重新进行抽签,胜者角逐一至四名,败者争夺五至八名。
待得比试顺序及人选确定后,陌笺上了台。
她站在比试台的西面,与东面的秦暮遥遥相对,她道:师兄,请。
看着对方背后剑柄上坠着的明黄色剑穗,陌笺幻视到前些天的问心阵法。
此人曾是她刻意放任后的执念所在,在问心阵里被她勘破心魔,面对时早没了那种令她心动的感觉。
师兄还是师兄,但也仅仅只是师兄。
秦暮负剑而立,站在原地看着陌笺,并未提前握住背后长剑。
台上,仙台宗长老道: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陌笺与秦暮对练多年,仅有的几次动真格都是以两败俱伤结尾,皆在床榻躺了一月有余。
世人曾言秦暮为同期修士第一人,对陌笺的印象却是同期第一人秦暮的师妹,或是第一修士景和道君的徒弟。
若要证明自己,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人都看看,她陌笺不输秦暮,也不堕景和之徒的名头,同样当得起同期第一。
可她真的需要用这个来证明自己吗?等她结婴,再化神,还需要谁来肯定她的本事?
陌笺歪了歪头,她又不蠢。
转身看向台上,道:我弃权。利落地跳下台往外走。
一旁的漓清眨了眨眼,传音于她:陌师妹?
这和方才跟他说的可不一样啊,这就是区别待遇吗?
陌笺看出漓清的未尽之言,跟着眨眼,回以传音:方才反复斟酌,还是不想将底牌全部暴露。而保留底牌,不一定能胜过师兄。
不管哪种结果都不划算,不如弃权。
道修与剑修不同,剑修多是靠一柄剑打遍敌手,而道修手段层出不穷,任何事物都可能是道修的手段之一,未使出之前谁也不知道其真正的杀手锏。
为了争个第一的虚名,暴露自己所有手段,她可不想做这种亏本的事情。
漓清听了不知该不该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陌师妹真是
陌笺一脸认真地点头,也是辛苦我认真藏拙了。
至于台上?仙台宗长老有些不能接受地环顾一圈,主动认输这种事本就是合规矩的,压根挑不出什么错儿来,无奈之下只得宣布:第一场,云海宗秦暮胜。
没能阻拦的秦暮站在原地微垂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想法。
与初上台一样,陌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下台,没有任何寒暄或旁观的打算。
她将所有的窃窃私语抛在身后,放出太师椅稳坐其上,慢慢欣赏其他人层出不穷的斗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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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仙台宗安排,云海宗占据几个大院落,里面一应俱全。
修道之人对凡世那套男女大防的规矩并不在意,相熟几人分住一个院落的不同房间倒成了普遍现象。
同一大境界之下,陌笺只与秦暮和掌门之徒漓清二人属于同期修士,三人也自然而然住到了同一院落。
修士自筑基之后无需入睡,只靠打坐修炼,第二日照样精神奕奕。
得益于路远的帮助,陌笺连每日打坐都不敢,就怕不小心突破境界就地结婴。
陌笺没事就在房间炼制阵旗,阵旗虽稍弱于灵石布就的阵法,但胜在布置时省时省力。该备的资源早已备好,陌笺这几日都是挑了品级不高的阵旗炼制,等回去就丢到微澜坊售卖。
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陌笺放下手中阵旗,一边斟茶一边等待着,直到秦暮踏着月色前来敲门。
夜露深重,陌笺拉开木门,目光落在不过一尺距离的秦暮身上,有些了然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师兄,可是找我有事?
秦暮拧着眉,你没必要如此。
两人修为相当,有一争之力。彼此都再清楚不过,只要尽全力,胜负在五五之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陌笺拖长着语调哦了一声,看着她眼前从来板着脸不肯笑的师兄,问心阵中那个焦急的、自责的师兄越发清晰。
她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几个调,我不要五五之数,更不要惨胜。她只想云海宗大胜,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大比。
秦暮为之一怔。
她的师妹独一无二,可以是骄纵、天真、肆无忌惮亦或是嚣张跋扈的,他却不希望是如眼前这般
师兄。陌笺打断秦暮心底的那一抹难过,笑得灿烂极了,你知道我的道是什么,你也知道我做的都是自己想做之事。她是依照本心行事,所以他不用自责,更不必有任何负担。
她的路是自己走的,她都不后悔,他又愧疚难过什么?
问心阵好歹有一点是提醒对了,他不是她的终点,她的终点在九霄之上。
九霄之上,有更广阔的天地,任她肆意,是她能为之奋斗的未知天地。
那将是,她自在逍遥的转折点。
与其费尽心力在第一场就斗得两败俱伤,不如稳坐第五。月华倾泻,陌笺的眼眸熠熠生辉,至于你,负责拿第一吧。
看着秦暮抿唇不吭声,复又冲他狡黠地眨眨眼,至于漓师兄,遇上他的时候,记得狠狠打败他,谁让他偷偷听咱们墙角呢?
转头看向左侧的房间,你说是吧,漓师兄?
陌师妹怎的这般小气?漓清靠在半开的门板上,即使被点名道姓也未见一丝慌乱,仍是温温润润地。
他摸了摸鼻子,站在门口说话,还不用传音。你们这又不算是悄悄话,还容不得人听上一二么?
再者,明明是他先站在此处看夜景的,谁知道这两人会一副没看到自己的模样?原来至始至终都知道他在啊。
陌笺冲他一笑,灿烂嚣张的,肆无忌惮的,不服?打一架啊。
剑修怕打架?当然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