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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即便被这般当众打脸,陆修沂仍面不改色:“杨大叔,您知道我们千辛万苦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请您出山,您如此说,岂非是在为难我们?”
  杨铁手冷笑:“我说了,大沂的事与我无关,你们回去吧!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们的。”
  说完,杨铁手不想多费唇舌,转身即走。
  骑兵看着杨铁手的背影,想起他刚刚说话的语气,一时间恨得咬牙切齿,便朝陆修沂道:“将军,我们何不强攻进去?纵是再嘴硬的人,恐亦难以扛过我们的二十八道酷刑,属下就不信……”
  啪!
  话音淹没于喉。
  骑兵捂着后脑勺,疼得蹙了蹙眉。
  “强攻进去?只怕他还没尝过二十八道酷刑,你们便先命丧黄泉了,”陆修沂收起拍疼的手,环顾周遭,“来了这般久,你们可瞧见屋子周围有一只鸟飞过不曾?”
  众人闻言,后知后觉地面面相觑,蹲在这里有近半个时辰,偌大的林子,竟不见有一只鸟儿飞过木屋。
  出现此等形景的,要么林子里没有鸟儿,都越冬去了,要么便是此处极其危险,鸟群已然形成共识。
  现下正是春末夏初,越冬的鸟儿早便飞回来了,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后者。
  骤然意识到此间事,众人望向那间泛着悠闲气息的木屋,忽觉一阵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将,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骑兵满脸惧色,嗫嚅道。
  风从山谷荡过来,满地落叶漾起片片波纹,带着松针的香味蹿进鼻腔,虽淡淡的,但很是提神,一道倩影倏尔浮现在眼前,陆修沂压了压眉峰,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
  天边仿佛浸泡在胭脂水彩中,一片绯红,鸟儿归巢,蹿起数声啼鸣。
  高大茂密的树木挡住了倾泻而下来的霞光,此处位于山巅之上,风裹着寒意从树林深处幽幽刮来,冷得人打了个寒颤。
  骑兵拢了拢双臂,屏退了些许寒意。
  他过来时阳光明媚,热浪滚滚,便只穿了件薄薄的外衫,原以为日落前便能下山,谁知那杨铁手竟是个榆木脑袋,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亦不懂得抓住。
  如今他们亦不知要和他耗到几时。
  他拢紧双臂,打了个哈欠,心里的退堂鼓正欲打响,转头就看到自家将军端坐着,一脸正色。
  他的眼神瞬间亮如白昼,忙放下双臂,打起精神。
  天色愈暗,寒意愈盛。
  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夜风,陆修沂扭头就见身旁的骑兵脸色苍白,个个冷得缩起脖子,山巅的气温比山脚低了十来度,若如此下去,众人便是能挨到天亮,亦势必染上风寒。
  陆修沂思量半晌,正欲打算让他们先行下山,恰在此时,远处紧闭的门忽然……就开了。
  ***
  自宁穗训斥过后,东营里染上风寒的将士明显减少了许多,孟榆才得闲儿研究起各类药草的用途,她在徐州时便学过些医理,如今跟在赵疡医身边,更是补全了从前缺乏的医理学识。
  赵疡医见她求知若渴,每日天不亮就到山上采集草药,回来后亦不曾歇息,马不停蹄就将草药分门别类地放到簸箕上,但凡遇上不懂的,也不管时辰早晚,他得不得闲儿,就非缠着他解释。
  一日,赵疡医看着她在烈日下翻弄草药,倏然就将她叫到帐子里,冷着脸,拧着眉问:“你……有没有兴趣学一下针灸?”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孟榆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赵疡医见她面无表情,以为她不乐意,立刻就摆了脸,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走:“不愿意便罢了。”
  孟榆立刻回神,忙拉住他,笑意盈盈地道:“愿意愿意,岂有不愿意的?您肯教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方才原是欢喜过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您大人有大量,且原谅我这一回。”
  赵疡医的面色略有缓和,轻咳一声,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微微仰头:“既要教你,我便是师傅,和私塾那些夫子无异……”
  话音覆没于喉。
  “自然的,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准备束脩。”孟榆心领神会,当即掀帘去了厨房。
  一个时辰后,两笼香喷喷的小笼包就出现在赵疡医面前。
  “不知这些束脩,您可满意?”
  赵疡医下意识舔舔唇,两个眼珠子紧紧地黏在了那两笼小笼包上,连忙点头:“满意满意,相当满意。”
  孟榆扬唇:“那您好好享用,我先出去把草药整理一下。”
  直到她掀帘出去,赵疡医都没回头看过一眼。
  给了束脩,赵疡医次日便开始教她针灸。
  孟榆朝乾夕惕,学得废寝忘食,赵疡医每每去出诊,她都随在身后,带着本子仔细记录,回去后还时常温习。
  她天赋极高,仅仅半个多月,不单能将针灸的口诀熟记于心,还能正确运用到真实病例中去。
  赵疡医见了,连连感叹未能早些教她针灸之法。
  宁穗瞧她每日起早贪黑,学得着实辛苦,便于一个早起之时,硬拉了她到外头逛逛。
  初夏的天儿,还带着些许春寒,曦光从薄薄的云层里露出头,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金子。
  带着松针香味的风从山谷迎面而来,此处距离东营有五里路,最是偏僻。
  宁穗将捂得严严实实的孟榆审视了番,不由得笑道:“这里又不是在城中,没几个人,况你穿着男子衣裳,脸又敷得活像个营养不良的人,我不说,谁知道你竟是个姑……唔……”
  话音戛然而止。
  宁穗突然被孟榆捂着嘴,拖到边上。
  树干粗大,正好挡住两人的身影,宁穗一脸疑惑,欲要掰开孟榆的手,却见她的眉心团了一褶,松开手的同时,并指了指不远处。
  宁穗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清水河。
  河面泛着圈圈波纹,一团倒影映在水面上。
  河滩凹凸不平,边上相拥着的一男一女。
  “那,那不是睿王么?他怀里的那个姑娘,”宁穗细细看了眼,忽地睁大了眼,立刻捂住嘴,差点没惊叫出声儿,缓了下,她忙偏头道,“那,那姑娘不是你二姐姐么?”
  宁穗记性极好,她前两年在秦家的荷花宴上见过孟霜一次,单这一次便足以让她记下了孟霜的模样。
  “可她不是和陇国公府的程三公子成婚了么?怎么……哎,榆儿,你……”宁穗凝眉看着,喃喃。
  可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孟榆拖着离开。
  直到远离了河边,走在回东营的路上,宁穗才奇道:“榆儿,你就不好奇睿王怎么和你二姐姐搅和在一起?”
  远山尽头的白鳞褪散,夺目的光芒铺满脸庞,乌发垂在胸前,孟榆抬头直视前方,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有什么好奇怪的?这种事不是一目了然么?她素来心高气傲,岂容得下别人占了雀巢?”
  孟霜在陇国公府的处境,就连宁穗这样一个素来不关心后宅之事的人亦有所耳闻,何况是消息灵通,又极好美色的睿王?
  缄默片刻,宁穗又道:“那此事就这么算了?从前她母亲可没少为难你,你若想做点什么,如今时机正好。”
  孟榆摇头:“袁氏是袁氏,我那二姐姐到底没真的对我做过什么,所以她的事我不想过多掺和。”
  想了想,宁穗觉得孟榆所言有理,与其在一群烂人身上花费心思,还不如多专注在自己上。
  ***
  经过一段时日的苦学,孟榆的针灸有了很大进步,普通的风寒感冒已经可以独立解决,这让赵疡医闲了下来许多。
  先时将士们见是她过来看诊,还有些抗拒,但经过她一番针灸,病情很快有所好转,便渐渐信了她的医术。
  来回几遭遇,将士们亦渐渐和她熟络起来。
  孟榆不敢多说话,每每他们问起自己的来路时,皆是一句话带过,若不问,便绝不多言,她亦因此有了个外号“闷葫芦”。
  此话传到秦慕岁耳中,他握着书的指尖顿时泛白。
  灯火葳蕤,晃着他微皱的眉眼:“她的眼光忒差了,那人究竟有什么好,闷葫芦一个,趣儿话不会说,才学亦没有,也值得她费心思。”
  宁穗为那矮个子男人出头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若非他们并未有逾矩的行为,他早便让宁简行将他赶出去了,还岂能容他留到今日?
  侍立在旁的书童感觉周遭的气温瞬间冷了几度,只默默地低下头,半句不敢言语。
  每回涉及到宁家的那位姑娘,原本清雅疏离的世子便会一反常态,说话行事都夹枪带棒,整个人散着一股阴寒气息,仿佛滚过雪球般。
  恰在此时,外头有府卫匆匆来禀:“世子,陆将军回来了,请您即刻到西营一趟。”
  垂首的男人闻声抬头,敛了眉峰:“他什么时候回京的?”
  “据说刚回,立刻就派人来请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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