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只是双腿发软,他刚松开扶着洗手台的手,便腾地一下跪在地板上,世界又变得静悄悄。
李朝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婚礼现场,看着台下一众人,对上一旁齐文珠关切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轻轻牵起她的手,继续婚礼流程。
脑海中反复响起段承的那些话,李朝阳抿了抿唇,他盯着远处,思绪逐渐偏离。
他曾经觉得不会有任何一件事能让自己动摇,如今李朝阳意识到,原来可以有一个人,说出一句话,将他彻彻底底地改变。
李朝阳还走在那条路上,只是今天,他冥冥中觉得,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天,而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他想亲眼看看。
段承开车离开,却在中途变了方向,他想起了赵明,犹豫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屏幕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伴随着滴的一声,赵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承?怎么了?”
段承沉默片刻开口:“赵哥,我想去见见你。”
屏幕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支支吾吾道:“好,我给你发地址…你已经见过李总了吗?”
赵明手心渗出一丝冷汗,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不禁咽了下口水,想象着两人相见的场面。
“嗯,见过了。”段承声音平静。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赵明没听出来别样的情绪,但清楚地知道,他一定不像他的语气一样淡定,只得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怕他一时间想不开出问题。
赵明回了老家,老家在城郊的一个小县城,一路打拼到了如今这个位置,现在暂时待在那里,在父母的饭店里帮忙。
段承按他的地址到了地方,一眼便看见了正在门口张望的赵明。赵明没有太大的变化,也瘦了许多,但眉眼间依旧精神。
“小承!”赵明隔老远向段承挥手,不知为何,可能是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开始回忆往事的缘故。段承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在李朝阳的公司楼下,赵明也是这么招的手。
“赵哥,好久不见了。”段承走近他。
赵明目光在段承的脸上来回扫视,心里油生了一点感动。当初发生了什么,他多少也有点数了,所以此刻看到段承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湿了眼眶。
“好久不见了啊。”赵明嗓子发哑,他急忙拽着段承的胳膊进门,“来,刚好尝尝哥的手艺,我家可是开饭店的。”
段承看着他的背影,心突然揪作一团,直到那背影消失在眼前,段承却还盯着,眼眶再次酸涩。
“赵哥,你还会回去吗?”段承放下筷子,尽管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菜,他却迟迟咽不下去。
赵明坐在他面前,也看着这一桌子菜,随后笑了笑,“我、我现在过得挺安稳的,其实日子一直这样也不错。”
段承哽咽了,默默地夹着菜,即便根本品不出什么味道。
“小承,你后悔么。”赵明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匆匆捂着嘴,打着哈哈,“快吃快吃、尝尝我家的招牌菜。”
后悔?段承默念这个词,他轻笑一声,在赵明的诧异中缓缓开口。
“赵哥,我是最没有资格后悔的那个人。”段承语气格外平静,像是一眼波澜不惊的泉水,“我不后悔。”
“即便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也不后悔。”
赵明也笑了,他抬手倒了一小杯酒推到段承面前,“今天留下来吧,和赵哥叙叙旧。”
段承接过酒,和他碰了碰杯。
杯身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赵明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干净又纯粹。
“我也是,我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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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低头
“姐,今晚不跟你们一块吃了。”段承拎起衣服,眉眼染上一股疲态,声音也有些嘶哑。
段锦包饺子的手一顿,她还没开口,一旁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段哥,今晚除夕呀,你不吃团圆饭了?”方萍拍了拍手上沾的面粉,一脸惊讶,“还是公司又加班呢?知道你们刚起步任务多,但也不能这么压榨人呀,你说是不是。”
方萍这姑娘二十岁出头,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性子却不像普遍南方女人一样软,反而很活泼。莫名的,段承总是在她身上看到许媛的影子。
这姑娘当初以为段承要跳海,亲眼看着他回家,恰巧和段锦聊的来,平日里一有空就跑来和段锦聊聊天,陪两个孩子玩一玩。
段承很感谢她,也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你们吃吧。”段承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的两个孩子,转头对上段锦忧郁的眼眸,注视着她耳边的几丝白发,缓缓开口:“姐,我先走了……”
正欲关门,门后突然响起段锦的声音,段承站稳步子和匆匆跑来的段锦对视。
她手上还沾着面粉,袖子挽到手肘,露在外面的手臂纤细,像根柳条一样。
“小承,”段锦停顿了一下,像是做了一番思想建设才开口,“今晚还回来吗?”
段承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轻声道:“今晚可能赶不回来了。我想回老家一趟,见见咱妈。”
段锦眼中的忧愁似乎又浓了几分,眉头轻轻皱起,许久才点了点头,“哦,我也好久没回去见妈了,我这个女儿当的真不称职。”
看着她扬起的苦笑,段承心里一紧,轻抚她的背,却轻易透过布料摸到她凸起的肩胛骨,“姐,别这么想,这不是都有我呢。”
段锦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目送着段承离开。
一步一步踏下台阶,段承只感觉脚下踩了浮木,稍有不慎就跌入水中。
直到走出楼道,他才停下步子,段承抬头盯着昏暗的天空,心想,家那边应该下雪了。
他和李朝阳还没有好好看过一次雪。
段承低头一笑,冷风扑面而来,刮得他脸颊刺痛,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抬脚往停车的方向走。
段锦没能说出口的话,段承也隐约清楚,但就像她没说出口那样,两人现在的关系也难以表述。
他还是时不时想起李朝阳,想起婚礼上他的神情,每每浮现在脑海中,段承心口一疼,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做了无数次的梦,在梦中紧紧抱住那个破碎的人,梦中的自己远比现实中要勇敢,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家那边的路变了样,这个存在于他最深处的地方也残留着那个人的痕迹。他踏在曾经李朝阳也走过的这条路上,这条路真的没有以前难走了。
这片通往墓地的路依旧漆黑,段承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却还是因为路边的小坑踉跄一下。
墓地里有不少来祭拜的老老少少,段承一路走来,看到蜡烛在坟前燃烧,火星不断跳动,再到燃起火苗的纸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鞭炮声。
拎的东西勒得手心疼,刮个不停的风让他手上几处破开的小口隐隐作痛,段承不自觉地蜷了蜷。
赵蓉的坟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周遭没有多少人,只有几根若隐若现的蜡烛光。
段承刚下了地,模糊地看到一个黑影,明明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看清的瞬间他静止在原地。
他不住地眨了眨眼,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但很快又变得模糊,被一层突然涌上的泪遮挡。
他加快步子,但离得越近,脚反而不听使唤了,双腿像是灌了水泥,沉得连一步也迈不动。
在距离那道黑影不远处,段承站定了,那人的声音也随着风传进他的耳朵,分明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又那么容易晃动了他的心。
李朝阳抽了根烟,烟星在夜里一闪一闪,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坟前,拿出袋子里的蜡烛,就着烟星将蜡烛点燃,稳稳地立在土里。
他又直起身,像是被烟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嗓子也带着哑意。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又是我一个人来看您。”李朝阳语气有股讨好的意味,“来得太匆忙,没带什么东西,您原谅我,下次我补上。”
“我知道,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段承那小子没来看您,您别怪他。”李朝阳又弯腰用手去拾吹来的垃圾,紧紧地攥着,直到坟前干干净净。
“这地方让他太受苦,所以之后都有我代劳了,反正我不也算是您儿子么。”李朝阳笑了一下,“早知道当时和他一块来的时候,我多叫两声‘妈’了。”
“我这次来是想跟您道歉的,”他的声音又低下去,也没了笑意,“我之前说会让他跟着我享福……我太看得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我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我能爱他,保护他。”李朝阳突然哽咽了,“但其实我哪件都没做好。”
“对不起,您儿子跟着我受苦了。”李朝阳轻轻鞠了一躬。
这是段承第一次看到李朝阳这幅模样,他从没给任何一个人低下过头,从没给任何一个人做到这种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