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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但李朝阳就乐意挤着,反正他一条腿翘在搬来的软椅上,挤不到段承就行了。
  这阵子虽然睡得是憋屈了点,但是他睡得特别安稳,印象里他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在深夜突然惊醒的情况也少了。
  还记得有一次,李朝阳一条腿翘在那把软椅上,睡着的时候翻了个身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但没等他迷瞪过来,一旁的人一把拽着他扯到自己怀里。
  “是做噩梦了吗?”段承的声音响起。
  深夜里,李朝阳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清晰地萦绕在自己的耳边,像根羽毛扫过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那条胳膊轻轻揽着他的肩,仿佛把他圈在一小块天地中,一块只属于二人的狭小天地,李朝阳一抬头就碰到了顶,侧侧身子是一堵温热的墙。
  “怎么这么想?”李朝阳有些意外,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不知这人怎么想到他是因为做了噩梦?
  “你每次喝醉后就会自言自语,看起来也很难受。”段承轻声道:“我想你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梦。”
  他的声音就在李朝阳的耳畔,声声传入心底,棉花一样,那么轻,但一塞就满了。
  “喝醉了都那样,”李朝阳轻笑一声,“其实算不上噩梦了,做了几百次了,是什么都免疫了。”
  千篇一律的、反复想起的、深埋于此的,李朝阳也很想忘掉,可是偏偏每次做梦都要再回忆一遍。
  他觉得自己贱得慌,分明那么抵抗,连自己都在跟自己作对。
  段承揽着他的手臂收紧,虚虚地抱着他,下巴轻轻地抵在那人的肩头,“那你会做些别的梦吗?”
  李朝阳任由他靠着,他低笑一下,“哪种?春梦。”
  段承垂下眼,虽然这么说着很别扭、奇怪,但他打心底里觉得,春梦也比这强。
  “那梦到谁了?”
  李朝阳没想到他还会追问,心里又涌上想逗一逗他的念头,“你想我梦到谁?”
  段承沉默了,四周忽地安静了。李朝阳只当他不好意思说,正欲开口,身旁的人突然出声了。
  “李哥,我想你梦到我,你就能梦到吗?”
  其实夜里挺冷的,已经深冬了。即便病房里的空调开着,但因为消毒水的味儿实在呛人,大多时候窗户还是开着的,冷风见缝插针地钻进来。
  李朝阳不是很怕冷,可能是再冷的情况他也体会过的缘故,不过于凝天时常打趣他,说因为他是个“冷血动物”所以不怕冷。
  于是于凝天被扣上了一个,高中生物课净泡妞去了的帽子。
  对李朝阳来说没有什么热冷之分,只是就身旁透过来的体温而言,隔着几层布料而感知的温度,恍惚中让他觉得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温度。
  他像是衣着单薄、走在雪地里迷了路的人,风雪侵蚀他的大脑、躯体、骨骼,李朝阳走得茫然,眨眼间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雪花蒙蔽他的双眼。
  他只能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捕捉一丝温度,就像现在他抓紧段承的衣服一角,那片雪试图消磨他的意志,但他身旁就是一簇篝火。
  “那你加把劲儿,争取让我做做美梦。”李朝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那个迷了路的人,只是冰封之下,比起指明方向,他更需要一种支撑。
  “你呢?是睡不着吗?”李朝阳问,他那么及时地拉住自己,睡着的人怎么反应得过来。
  “我睡眠浅,”段承又补充一句,“况且身边忽然缺了个人怎么会感觉不到。”
  “不觉得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李朝阳挑眉,“你生气吗?”
  他自己是典型的起床气,本来睡眠质量就有问题,要是睡熟了突然把他吵醒,李朝阳绝对又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样子。
  “分人。”段承冷不丁冒出一句。
  “那分阶段吗?”李朝阳又问。
  “什么?”段承没反应过来。
  “要是最开始,你受得了我吗?”李朝阳眯起眼睛,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段承觉得这人又在整他,他现在和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区别,斟酌一番开口,“李哥,你要听实话吗?”
  李朝阳突然伸出手掐着段承的半边脸,强迫他露出一个笑,“你想清楚我乐意听什么话。”
  一瞬间,段承想起了袁喻,他也是像李朝阳一样,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不然也不会被袁橙橙嫌弃成那个样子。
  “我能忍着。”段承还是实话实说。
  “其实心里早就骂我十万八千遍了吧。”李朝阳勾勾唇角,“那你现在想的什么?”
  段承想了想,“李哥,委屈你了。”
  李朝阳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名为段承的魔咒,只言片语就让他的心摇摇晃晃,他是落入水中的一片叶子,随波逐流。
  他是一个很有目的性的人,凡事都朝着一个方向,唯独面对段承时,他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他也想看看段承这条河会把他带去哪里,只是带到哪儿李朝阳都认了。
  “你还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李朝阳想起一些放在现在绝对称得上趣事儿的事。
  “记得,”段承补充道:“不是什么好回忆。”
  李朝阳觉得记忆会欺骗人,也谈不上欺骗更像是会自我美化。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模糊,到最后,你想它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
  “但我怎么觉得是好回忆呢。”李朝阳说,“是不是我欺负你,你只能忍着的关系?”
  “当时让你写的报告你还有乖乖写吗?”李朝阳又笑了笑,“我笑一次,你写多少字来着?”
  “一千。”段承冷冷道:“还是手写。”
  “听你语气不怎么乐意?”李朝阳明知故问。
  “说乐意你信吗?”段承无奈道。
  “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样儿。”李朝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躺着,“那从今天起你不用写了。”
  “是因为你笑不过来了吗?”段承开玩笑。
  李朝阳瞥了他一眼,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是因为心疼你。有我这样体贴人的上司,你丫偷着乐吧。”
  段承笑了,余光中他瞥到了窗外皎洁的月亮。他从没觉得那颗月亮有那么亮过,穿透层层乌云,衬着一旁的星星黯淡无光。照进屋子里,落下一汪池水,段承又看向李朝阳。
  他远比这月亮耀眼,照映下来不像是池水,像是撕裂开阴暗的一束光,或者一束熊熊燃烧的、炽热的火。
  段承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那天是他第一次尝试从病床下来,所有人包括主治医生、李朝阳、赵明、甚至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的于凝天,都提了一口气看着他那条腿。
  按那个医生的话来说,根据这一次的情况就大致能看出来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李朝阳虽然也紧张得不行,但还是不以为然,这些天他又打遍了能想到的、哪怕一丁点关系的人的电话。
  要不是段承还在病床上待着,不然他怎么也把那几个人的门槛踏破了。
  最后他联系到一个国外的医疗团队,专门研究康复训练的方向,只要这医生说一句不行,李朝阳立刻就能让那群人飞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不适感,你再走一走看看。”医生凑近两步,眼珠子都要贴在他的身上。
  段承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左腿膝盖关节处隐隐刺痛,那条腿有些沉重,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感觉。
  医生问了数不清的问题,每问一个身后几人的心就提起来一分,不知道问了多久,久到李朝阳站得腿麻,他受不了了。
  “你让他坐着说,站多久了?”李朝阳拔高音量,开始生闷气: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你小点声啊!”于凝天捶了他一下,“医院不能大喊大叫,你有常识没有?”
  “滚出去。”李朝阳指了指门口,“轮到你说我了?你来是干什么呢?凑热闹呢。”
  于凝天拍拍胸口,“那四舍五入也是我哥们儿,我关心关心不行?”
  “有你这么入的吗?”李朝阳懒得理他,转头去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转过身,看了李朝阳好几眼,欲言又止。
  李朝阳深吸一口气,想都没想抬手播了一串号码,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传来一声问候夹杂着一旁医生的话语,都传进了他耳朵里。
  “李先生,他恢复情况很不错、手术很成功。”医生抹了一把汗。
  段承展出一个笑,他看向李朝阳,那人手一顿,手机里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快,李朝阳笑了,嘴角无意识地扬起,手指一动把电话挂断。
  他抹了把脸,高兴到肩膀轻轻地耸动,此刻也原谅了刚刚那医生的犹犹豫豫,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呢,他还以为、以为段承那条腿就瘸了。
  “操,命挺硬啊。”于凝天惊叹一声,他拍了拍手,“这下好了。”说着给陈青扬发去一条语音,“你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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