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赎罪？”徐闻辞冷笑了一声，似乎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起身，俯视着躺在床上抬臂掩面的傅宴礼，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直跳。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和傅宴礼说话了。
  他知道，傅宴礼一直都这样。
  他早该猜到的。
  一直是他在声嘶力竭。
  傅宴礼一直毫不在意。
  “她说过，你跟在她身边一个星期，她才同意和你一起来见我。”
  徐闻辞气不过，一把拉起傅宴礼。
  傅宴礼却像没有骨头的人一样，顺从地贴着徐闻辞的力道被拎来拎去，但脑袋却一直耷拉着，眼神死死黏着地板，始终不看向徐闻辞的眼睛。
  “为了赎罪，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徐闻辞压低声音，攥紧傅宴礼的衣领，俨然一副被气笑的模样。
  “把我拖进这个该死的世界是愧疚？
  和我假意合作是愧疚？
  变成鬼还缠着我是愧疚？
  不告诉我剧本的方位把我耍得团团转是愧疚？
  看着我和傅容甄合作是愧疚？
  看着我和乔老爷子勾心斗角是愧疚？
  看着我被一堆问题烦到焦头烂额是愧疚？”
  都是因为愧疚。
  傅宴礼偏头，依然不看徐闻辞。
  徐闻辞下意识想推开傅宴礼这个话都说不出一句的哑巴，但是——
  他的指尖感到了一片陌生的凉意。
  手指微微动了动，湿意在指尖晕开一小圈。
  他怔住，低头，看向指尖。
  是眼泪吗？
  是傅宴礼的眼泪吗？
  这个认知让徐闻辞发抖。
  他的眼睛仿佛猝不及防被细针刺了一下。
  第62章 这样特别好
  傅宴礼还有脸哭？
  他还有脸哭？
  徐闻辞愣住了。
  傅宴礼为什么要哭？
  他都没有哭。
  该哭的不该是他吗？
  这个加害者,隐瞒者凭什么率先落下眼泪。
  他抿唇，盯着傅宴礼的侧脸，心尖颤抖了一下。
  “愧疚是这样的吗？”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看向天花板,张了张唇，轻声呢喃。
  愧疚不是这样的吧。
  既然傅宴礼对他愧疚,为什么不在恢复记忆之后来找他？
  为什么任由他苦苦挣扎，如剧本所说一样在二十七岁相遇？
  被接连质问的傅宴礼攥紧手指,低头，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你二十六岁时为什么没有找我？”徐闻辞偏头，吸了一下鼻子，眼睛通红,就连眼尾,都带了一层雾蒙蒙的深红。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剧本这个东西无法违抗吗？
  剧本无法违抗，守则无法违抗。
  “傅宴礼,其实你对我根本没有愧疚，更没有喜欢，”徐闻辞皱了皱鼻子，感觉鼻子有些痒,痒到有些想让人流泪,“那一年，你做了什么？你总不能说,你突然也丢失了那一年的记忆吧？”
  “没有失忆。”傅宴礼突然说。
  他本身是一个情绪很旺盛很充沛的人，在这种时候却总是露出木然的表情。
  徐闻辞沉默了两秒。
  在他歇斯底里的每个时刻，傅宴礼总是冷漠地看着他,质问他。
  “你没有失忆，”徐闻辞低头，突然无奈地笑了，“这个问题先不谈，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守则在哪里？”
  “不知道。”傅宴礼抿了抿唇，呼出一口气，心底憋着的那句话终于被挤出，但他的表情属实算不上放松，“但它不会束缚你。”
  什么意思？
  徐闻辞咽了一口唾沫。
  不太明白傅宴礼的意思。
  意思是守则之前存在，但是后来失效了吗？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从他七岁拿到剧本的那一刻，便没有守则束缚他。
  徐闻辞：“你说清楚。”
  说清楚。
  “徐闻辞，我之前告诉过你，”傅宴礼抬手，眼神低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的守则，可能只有命定之人才能打破。那你的守则呢？”
  你的守则自然和我的守则一样。
  只有命定之人才能打破。
  我的守则也一样。
  琥珀色的眼眸里仿佛被滴进了一滴眼泪，丝丝缕缕地泛起涟漪。
  徐闻辞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守则，是你破坏的？”
  既然你知道怎么破坏我的守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破坏你的守则？
  我们的守则不是一样的吗？都需要命定之人才能彻底接触对对方的束缚。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如果你告诉了我，我为了不欠人情，会帮你的。
  而且，你也知道，我不会卑鄙到利用破坏守则的方法威胁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宴礼没有回答，只是又舔了舔唇。
  “你用了什么办法？”徐闻辞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傅宴礼的肩膀，瞪大眼睛，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全部浇筑到了傅宴礼身上。
  “我记不清了。”
  徐闻辞从傅宴礼冷静平淡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点头，重新扬起微笑。
  “我真是记不清了，”傅宴礼蹙眉，眼神里带着真切的迷茫，“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记不太清了。
  似乎，是他把守则烧了。
  可是，他必须在徐闻辞身边假装一个对此毫不知情的人。
  如果他没有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在徐闻辞身边装一个无辜的人？
  怎么在徐闻辞身边成为徐闻辞的盟友？
  怎么让徐闻辞心疼他，进而喜欢上他？
  “守则现在在我手里，任由我处置。”徐闻辞轻眯眼睛，傅宴礼终于得以看清他眼皮上那颗淡到平时根本看不到的痣。
  “你找不到那个办法……”傅宴礼眼皮微动，轻声呢喃。
  那个办法，徐闻辞不会做出来的。
  他也不会告诉徐闻辞的。
  徐闻辞看着傅宴礼一副生怕他知道的模样，一阵恼火。
  真是什么都问不出。
  “我的守则，是七岁的时候被破坏的吗？”徐闻辞最终眨了眨眼睛，把话题重新引到自己身上。
  “嗯。”
  “我七岁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周围？”或者说，为什么那时的你有记忆？那时的你，真是只有七岁吗？
  “真的只是巧合。”傅宴礼瞪大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之前没忍住落了几滴泪的原因。
  “你一个大少爷，来到我家，恰好拿走我的照片，烧了我的守则？”
  徐闻辞眼底闪过讽刺。
  他不想看到傅宴礼那副嬉皮笑脸，没一句实话的样子。
  “真的……”傅宴礼表示自己真的冤枉，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他的妹妹之前也因为这件事质问他，徐闻辞现在也质问他。
  但他当时只有七岁，记不住什么。
  或许，他当时没有做那些事情呢？
  “你有两个灵魂？”徐闻辞呢喃。
  或许，顾裴说的两个灵魂不是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灵魂？
  “你不也是……”傅宴礼用力眨了眨眼睛，思考。
  这个问题不是毫无悬念吗？
  徐闻辞的脑子现在一团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偏头看了看明明假装喝醉但演技十分拙劣的傅宴礼，叹气，这么烂的演技，从上个世界到这个世界，自己一直被骗。
  傅宴礼沉默了几秒，继续说：“我想睡觉了。”
  徐闻辞没有回答。
  想睡就睡，难道这种事情还要征求他的意见吗？
  如果傅宴礼真的有分寸，也不会在这个午夜时候来他家吧……
  也对，傅宴礼这个人不一直这样吗？
  昏暗的灯光，照在傅宴礼的半张脸上，衬得傅宴礼有几分难言的温柔，但他另外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徐闻辞看不清。
  他望过去，透过傅宴礼因为光线昏暗而瞳仁不断扩大的眸子，清晰地看到傅宴礼的瞳色逐渐变深变成接近黑亮的眸子，一晃神，想起了那双同样阴鸷同样危险的眸子。
  他那时低头，语气漫不经心：“乔老爷子，你刚才的表演有些过分了吧……”
  乔老爷子反而攥紧了手边的手杖，轻笑：“他为你拍下毛笔，看样子对你很上心，你喜欢毛笔……”
  如果真的是这样，计划会更快进行。
  “不是。”
  徐闻辞面无表情。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原来那时的傅宴礼真的知道他喜欢毛笔。
  也不知道，傅宴礼知道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傅宴礼从上个世界而来。
  如果当时的他知道那是上个世界的傅宴礼，他不会有丝毫犹豫，一刀捅死傅宴礼，然后一刀捅死乔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