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但叶行舟还是怯弱了。
怯弱的站在警局外,看着庄严肃穆的字,一次又一次停顿,思绪飘回幼时。
幼时的叶行舟,大部分时间都在阿公阿婆家,与父母之间聚少离多已是日常。
父母偶尔能有空休息,带着小小叶行舟外出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见面都是阿婆带着叶行舟去城里卖小菜,那时能借着卖菜的名义,短短的见一面父母。
即便见面,小小的叶行舟也不能直呼爸妈,只能学摊贩吆喝着叫叔叔阿姨买菜。
好在幼时的叶行舟除了嘴碎外,心性早熟并没有像同龄的小孩贪玩,他早早的就能理解父母的职业。
这份职业时常徘徊在危险的边缘,这份职业也是伟大无私的。
甚至于受启发,叶行舟那时候的梦想,也是成为警察。
成为保护人民安康的警察,成为与父母一样的警察。
后来。
八岁那年正值秋收,麦子金黄摇曳,麦穗的清香窜入鼻尖。
与玩躲猫猫的叶行舟,藏在了比他高的麦田里。
凉风拂过麦穗,麦穗颗颗饱满,摇曳的秸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比麦穗还金黄的日头西沉,叶行舟犯瞌睡,在麦田里睡着了。
星星叫不醒睡着的小孩,摇曳的秸秆散去凉风,连地上的虫子都绕开了熟睡的小孩。
叶行舟蜷在麦田地,盖着月亮做的被子,闻着让人心安的麦穗香,在田野里融入金秋,做了一个超脱现实的美梦。
那天,中秋。
因为他的失踪,阿公阿婆六神无主,下意识打电话给了在外的父母。
手电筒的光亮照着,田埂呱呱叫的青蛙被人声吓跑。
叶行舟揉着眼睛从麦田里站起身,遥遥相看麦田另一头的水泥公路。
那里一道手电光亮照来,叶行舟被刺得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大部分光线。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四个人影。
两道笔直又模糊的人影在前,另外两道佝偻苍老的人影在后。
是分别将近一年的父母,父母的身后,是父母的父母。
叶行舟喜悦地迈开腿,不顾麦穗的挽留,往前奔跑。
凉风吹拂额前的碎发,叶行舟张开双手,用尽全力扑进两人怀中。
他极力压着激动,抬起明亮干净的双眸,小声询问抱住他的人。
“我现在能很小声叫一句爸妈吗?我保证会很小声。”
母亲抱起他,把他抱入温暖又充斥安全感的怀抱,父亲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又圆又明的月亮悬挂在天上,黑夜像白日,水泥路清晰可见。
手电筒的光亮半道灭了,一家五口踩着明亮的夜晚往家归。
小院的宽桌上,摆放着阿婆早早做好的月饼。
叶行舟吃着月饼,望着月亮许愿,许愿每个中秋都团圆。
短暂的温情过后,清早父母离开前,叶行舟还是挨了老父亲一顿爱的教育长记性。
原因可多了,因为叶行舟贪玩让阿公阿婆担心,又因为还踩坏了田里的麦穗。
民以食为天,金秋的麦穗是希望,也是一年的丰收。
挨了那顿揍,屁股肿成了蜜桃臀,也就是那时候,养成了摸屁股的习惯。
是分散疼痛,也是缓解分别的苦,最后成了思考的习惯。
麦子丰收了,父母又匆匆离家。
这一离,就是四年,基本杳无音讯。
从八岁到十二岁,叶行舟小学毕业典礼都没有再见到父母。
父母早早就把叶行舟的学业的一切事项安排好,上了初中也要回城里。
阿公阿婆住不惯城里,叶行舟开始了一个人生活。
从孤单,到习惯。
虽然阿公阿婆总是轮流着上来看他,但叶行舟还是孤单。
后来从孤单到习惯,有时候放学回家,叶行舟还会在空寂的屋子自言自语。
直到初二这年,正在上着早课,老师突然神色凝重找到叶行舟,让他回家一趟。
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着一起时长六年的跨境案子破获,以及公布了牺牲警察的名单。
叶行舟匆忙回到老家。
见到的却是满脸泪花的阿婆,和一瞬间驼下背的阿公。
在狭小的院里,是一排排神色严肃的警察,在前的二人,白手套附着着两个方盒。
领头的那位敬了一礼。
“叶庆安同志,曲清同志。”
“归家。”
与骨灰一起留下的,还有一个装着遗物的箱子。
两人留下的遗物不多,叶行舟便是其中之一。
一件活着的遗物,打开另外三件遗物。
两件沾血的浅蓝色衬衫入眸。(384章)
还有一张照片。
是八岁那年,短暂团圆拍下的全家福。
第512章 结局元满,是圆满
衬衫几乎遍布血迹,即使已经干涸,依旧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叶行舟从小就不怕疼,可真正面对时,两件沾血的衬衫,就已经击垮了他。
所有人都没有告诉他父母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保护他。
叶行舟颓废一段时间后,点开了新闻报道。
只是衬衫的照片,两个人的名字,以及一串简略又入骨的概括。
削掉皮肉,生挖眼球。
取出骨头,刻上名字。(391章)
那时的风雨来窥探叶行舟最痛苦的记忆,用着刺激挑衅的语气,拨动叶行舟的神经。
所以,叶行舟才会失控。
叶行舟请了一个月长假后,带着照片又回到了冷清的家里。
没人知道那一个月叶行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再次去学校时已经脱离同龄人,彻底沉稳埋头学习。
从初中到高中,学业越来越繁重,与家人难以兼顾。
阿婆受了太大打击,在高二那年离世了。
阿公撑着身子,抱着只橘猫来到了城里和叶行舟一起住。
阿公说,橘猫是在陵园里捡到的,当时正在偷吃叶行舟父母的贡品,看到人也不怕。
阿公干脆抱着橘猫来城里,和叶行舟一起住。
橘猫总爱摊开肚皮晒太阳,蹭叶行舟的脚要吃的。
阿公看到叶行舟开心,他也开心,他总念着,等叶行舟考上大学,去大学的城市看看。
后来叶行舟考上大学了,a市最优秀的警校,阿公看着录取通知书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像是一直吊着他活下来的念头,气一松,人当晚悄无声息离世了。
家里,只剩下橘猫。
搬到大学租的住所时,橘猫偶然跑出去一次,就再也找不着了。
叶行舟一人,平静度过的大学时期,想过无数次成为警察,可他没有重启警号的勇气了。
甚至于开朗到无人觉察他的异常,只是疑惑他学业那么优秀,为什么要找各种工作零碎干着。
叶行舟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只有不间断的忙碌,夜晚才能因为劳累过度沉睡,梦里能见一面家人也好。
但大多数时间梦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屋子,一张定格的全家福,和沾血的衬衫。
二十二岁这年,叶行舟找到份送蛋糕的工作,干了三个月就辞职了。
那雨夜,叶行舟骑着电驴来到江景路的江岸。
电驴上挂的最后一份蛋糕,是送给自己的,单子的送件人和收件人,都是叶行舟。
只是不巧,系统突然吭声吓得他摔了一跤,蛋糕也摔坏了。
所以才有开头叶行舟骂系统的一幕。
突然吭声就算了,还命令似的让叶行舟不要管一个轻生人的死活,叶行舟只会相信脑子出毛病了。
雨夜模糊视线,和他同样狼狈的,还有一个身穿冲锋衣头戴帽子的人。
一个突然出现的系统让叶行舟不要管何由,职业习惯又让叶行舟顺口劝解了轻生的何由。
比起系统,叶行舟更看重生命。
这一次劝解,两人交集成,因果结下。
一切,又按照原有轨迹默默开始运转。
系统当晚沉默很久,往账户里汇了一百万。
【去走走也好。】
那时候的系统像活人,在两个狼狈的人淋着雨吃蛋糕时,明白了两人的念头。
也看到了叶行舟记忆里写在日记本上的目标:存够一百万,带他们走走,钱在哪尽,人在哪亡。
所以,系统给了叶行舟一百万和两个选择。
七个月后进入游戏,或者带着一百万按照原来的计划走。
叶行舟沉默了很久,终究是走过了一公里的江景路,又回到蛋糕店,继续送了两个月的蛋糕。
在两个月的最后一天,叶行舟送完安景园的蛋糕,终于开口叫系统。
他问系统还在吗?
系统说在。
系统不是幻觉,账户里多出的钱也不是幻觉,在第二月时,手机凭空出现的软件也不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