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林阁老不想咬文嚼字的,但陆烬轩的语气显然不寻常。
白禾亦是第一次听陆烬轩正面回应战事情况,惊讶又欣喜,不由笑着道:恭喜哥哥凯旋!
林阁老与邓义同样赶着道贺:恭贺皇上凯旋,天佑大启啊!
嗯,你也可以走了。
啥事都还没来得及说的林阁老:皇上!皇上臣还有话说!
陆烬轩懒得听:不用试探,我不想当皇帝。小白病了,我要带他去治病。
自以为劝服了他的邓义一听,天塌了,刷地再次跪地,恨不得以头抢地:奴婢求皇上三思!
林阁老稍稍犹豫,终究没如邓公公一样下跪。皇上要辜负殿下的付出和心意吗?从罗乐在朝会上揭穿皇、您身份以来,殿下不但为您当众杀人,连日来殚精竭虑,内施压太后,外安抚百官,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堪堪稳住局面。
林阁老。
出乎意料的是,白禾打断了他。莫要说这般话。
将他的所谓付出当做大石压在陆烬轩身上,似乎这样就能绑着陆烬轩,继续护佑启国,继续为林良翰这些人的利益做皇帝。
这样与做一个傀儡有什么区别?
白禾不想成为绑架陆烬轩的筹码。更何况他在陆烬轩心里的重量根本没有那么重。
听说原来的皇帝十年没管过事,朝廷不是照样运作?皇帝没了还有皇太子。所以你们挽留的不是我。陆烬轩挑明说,不过是因为你们绑在了我这个假皇帝的船上。因为在我身份揭穿前你们公开支持我,站了我的队。我没了,你们的敌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弄死你们。
别看邓义跪得利索响亮,那是跪他吗?那是跪的邓义自己的性命未来!
看你们这模样小白会心软,我不会。陆烬轩嗤笑。
白禾抿唇,想要否认。
他没有心软。这些道理他当然清楚。若非如此,他这个皇后也不可能在东窗事发后安然当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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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adaway,消辐宁,出自游戏。
第172章
邓义不敢吱声, 陆烬轩所言恰如其所虑。
林阁老还想挽救一下:皇上此言是看贬臣了。
陆烬轩目光瞥来。
林阁老挺直了腰,说道:我本来是极不看好不,起初我只当皇上要殿下进宫是又一件荒唐事。连带对殿下也甚是不喜。直到皇上提出聂州赈灾之策。
陆烬轩提出的赈灾之议不可谓不惊人。也是直到那时, 罗阁老和林阁老二人才真正能确定皇帝换人了。
他们相信这世上人有相似, 物有相同。但一个人的脑子不会突然变好。
真皇帝是个什么水平,不会有人比二位阁老更清楚。甭听沈太傅嘴里总说皇上幼时如何聪慧, 书读得有多好。且不论这其中有多少是老师看学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所掺的水分。读书与治国理政是能混为一谈的吗?
圣人的书用来读的。
是空谈还是做事实, 单看那赈灾之策就知道。真皇帝从来没有理过政, 怎么可能设计出那样一个具体可操作的方案?
皇上在聂州所做,一桩一件皆以百姓为本。且是在国库空虚, 户部拨不出银子的情形下, 硬生生为百姓抠出了钱粮。林阁老大胆的直视陆烬轩, 脸上是带着向往、钦佩的复杂之色, 恕我直言, 满朝文武自诩清流者不少, 满嘴仁义道德者有之;诵圣空谈理义者有之;为搏直名者有之。可真能为百姓争一口饭的
林阁老摇摇头, 为国为民四个字,大多人只看得见前二字,便觉得也是为民了。就说我们户部上奏的那税制改革法,换做任何一位有野心有抱负的帝王都难以拒绝。然而皇上与殿下始终未松口。足可见二位是真心为民, 是真正的民为贵,社稷次之。
邓公公悄悄摸了摸袖子,一时分不清林阁老这些话是吹捧,还是发自于肺腑。
林阁老叹气,弯下腰并起双手施了一礼,林良翰为百姓求二位一次,请念在大启百姓的份上, 成为大启的皇上、皇后。
户部的税制改革法是怎样对百姓扒皮刮骨以充盈国库的,户部尚书心里清楚极了。
正如陆烬轩对白禾所说,户部有那么多官员,上到内阁大臣,下至基层技术官僚,大启开国几百年来,怎么可能从来没人提出这些改革的政策?经历一任又一任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想过通过改革税务而集权?
执政统治的经验是积累来的,而非靠某一个人的灵光一闪。
白禾神色微忪,林阁老的劝说着实动人,但:孤如今病了,哥哥不想咳咳咳
陆烬轩倏地放下腿,坐到病床上搂住白禾,抚着他后背说:你什么都别管,好好治病。
而后对林阁老道:不愧是内阁大臣,说话很动听。这种话术即使在我的国家也非常出彩。
我的国家?!
林阁老心里发慌,急得冒汗。
这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皆说不通呢!
而且越说越完蛋,这是要跑路了吧?假皇上要把皇后拐回他的国家!
白禾掩住唇咳嗽,陆烬轩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不对,一把握住他手腕将手扯开,果然看见白禾的嘴唇、手心里有血。
白禾心道不好。
陆烬轩登时如同被激怒的猛兽,放开白禾站起身。
林阁老见状大惊,失声道:殿下他!
跪着的邓公公偷偷拉拽林阁老衣摆,提醒他别在这时候说话触霉头了。
咳哥哥白禾探手去拉陆烬轩。
我去找医生。陆烬轩压着眉间躁意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白禾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慢慢低下头。
病房内只剩下三人,邓义默默爬起来,对林阁老打眼色。
出去?
不好吧,殿下瞧着情绪不大好。
邓义从袖里掏出块锦帕上前呈给白禾,殿下。
白禾拿起手帕,却没有擦血,而是先擦了眼角。
邓公公同林阁老面面相觑。
片刻后,白禾放下沾着泪与血的帕子,侧头对林阁老说:林阁老,孤恐怕命不久矣。后位非孤所愿,皇位亦非哥哥所求。
他说这番话没有避开邓义。
与皇帝绑得最深的人必然是皇帝身侧的大太监,尤其是踩着元红上位的邓义,其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尽系于皇权。
外朝臣子尚有做二朝、三朝元老之说,内侍太监则永远只可能有一个主子。
假皇帝身份败露,陆烬轩的势力倒台,必须死也死得最惨的一定是邓公公。其若背叛,也会是最容易对白禾与陆烬轩下毒手的人。
于是一听这话头,邓义险些又给跪下了。
白禾抬手,别跪了。事实无可更改,路是公公自己选的。
邓义顿时欲哭无泪,求求殿下
哥哥本非启国人,不论孤是生是死,他本就要走的。白禾看着对面两人,对震惊的林阁老说,当初真皇帝强逼孤进宫,幸逢哥哥怜我,才使他在宫中停留。这后位是他为我强求的,而他留在启国是我强求。
林阁老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堂堂大启国君的权势地位不能留下
白禾缓慢摇头:哥哥在他的国家亦是权势滔天。那里比启国好,那里还有他的家人,他掌天下兵马大权,哪一样不比留在启国做假皇帝提心吊胆强?
那您呢?!曾经极难接受男男之事的林阁老没能忍住,高声反问,你们不是真心相付?推你上后位,然后一走了之?更莫谈这病皇上怎么舍得走!
想不通。林阁老想不通。
陆烬轩分明一副极其在意的样子。
怎么在白禾口中就是郎心如铁?
邓义无声叹气,殿下命苦。
当然,命最苦的是他自己。
白禾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无力而苍白。孤亦不愿。若要怪,只怪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