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陆烬轩说:百合。
  白禾便笑了起来,我不喜欢花。不论如何娇艳的花,终有败落凋零之时。
  陆烬轩看向白禾。
  其实他也不喜欢花。
  陆元帅根本就不是个会欣赏花草之美的人。然而现在, 有一株小百合在他心里扎了根。他亲手为它浇水、施肥;他将它视为所有物;他正在克制着将它据为己有的卑劣欲望。
  花开花谢,四季伦常。是以在常人心中,花谢了便谢了,明年它还会再开。无人在乎下一次开放的花已不是曾经的那一朵。白禾紧紧抓着陆烬轩的袖子,将袖口绣的龙纹抓得生了皱,我也喜欢百合,可我想要一朵不会凋零的花, 哥哥有办法么?
  一时间,虫鸣、鸟叫、风声全部消失,精神力屏障结成的无形的笼中,是两个被奇妙的命运连结在一起,却也被命运无情嘲弄了的人。
  小白。陆烬轩垂眼看着自己被拽到变形的袖子,低声说,幼崽长大了就要离开父母。过渡的保护和掌控只会让双方逐渐积累矛盾,直到矛盾再也无法弥合的那一天,积聚的情绪彻底转化为怨恨。我第一次养孩子,犯了很多错。我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我全部是我的错,你可以恨我,但我必须纠正错误。
  啪嗒。
  滚烫的泪珠落在陆烬轩的袖子上。
  白禾走近一步,抱着陆烬轩的腰埋在他怀中说:你再问我一次好不好再问一次我愿不愿意跟你走
  初见之时,陆烬轩问白禾要不要和他走,逃离这座皇宫囚笼。
  那时的白禾冷漠拒绝了。
  陆烬轩叹气。
  你现在是受了我的误导。这一次,拒绝的人变成了陆烬轩。他温声说,等你再长大一点,等你清醒了你会恨我。
  不会!白禾急切反驳。绝不会!你分明说我长大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很清醒哥哥,我不可能恨你
  白禾。陆烬轩用袖子擦去白禾的眼泪。你不明白。
  白禾嗅到了陆烬轩衣服上沾染的难闻的烟草味,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就像他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懂陆烬轩这个人。
  我不明白,哥哥可以明说么?他不懂的、不会的,他可以学呀!
  你只是被我的表象骗了。我想掌控你,所以一直在哄你。陆烬轩以指腹在白禾的眼下蹭动,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帮助你、诱哄你,成为你最信任的人,隔离你与其他人的联系,让你只能依赖我。
  哥哥没有掌控我!白禾急道,哥哥何时摆布过我?一切皆出于我本心。我
  陆烬轩摸摸他的头,主动抽身,退开一步。
  白禾呆住了。
  白禾,我们需要冷静。我对你释放了太多错误信号,你不明白,但我不能在察觉问题后继续装傻。刚开始是会很痛苦,等问题纠正了陆烬轩说到这里哑了嗓子,他心中的痛苦就像戒断反应,他可以不顾一切继续哄骗白禾,牢牢占据白禾的整颗心,将这朵百合花据为己有。
  可之后呢?
  白禾如今才十八岁,年幼、天真、阅历浅薄,白禾只不过是被他陆烬轩光鲜的表象所骗。人在绝境之中当然会死死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光明的救赎。
  但当离开原本的环境,当白禾经历了更多的事,走过更漫长的人生,白禾终有一天会明白,他们之间从来就是不平等的。
  他对白禾一直是处于掌控位的。
  他是强权,白禾是弱势。白禾对他的感情是弱者对强者的依附,而不是真心。
  等白禾再长大一些,当他清醒过来,就会憎恨这个霸道的控制者。
  陆烬轩不愿意这场跨越浩瀚星海的相遇最终走向充憎恨的终幕。
  哥哥先回罢,我想再看看花。白禾亦后退了一步。
  陆烬轩默然几秒,颔首。随后他便真的自己离开了。
  宫人与侍卫杵在不远处不敢上前,他们虽没听见主子们说了什么,却看见了侍君落泪的模样,猜想皇上与侍君间约莫是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可不敢上去触霉头。
  他们不敢动,刚巧来御花园散步而撞见这一幕的太后可敢动了。陆烬轩从御花园的另一头离开回外宫,太后就从内宫这一侧的路进了御花园,扶着嬷嬷的手以迫不及待的步伐来到白禾跟前。
  白侍君啊,这是失宠了?太后满脸写着幸灾乐祸。
  母后。白禾向太后行礼,脸一直低着,不愿让太后看笑话。
  抬头给哀家瞧瞧。太后可不想放过嘲笑的机会。
  母后,儿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白禾侧身就要走。
  站着!太后绕到白禾面前,挡着他的路说,失宠罢了,这阖宫上下,从得宠到失宠的人哀家见多了。可也没人说失宠的不能复宠啊。皇帝以前是宠女子多的,许是对男子的劲儿过了,仍是觉得女子好。你不若去张罗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荐给我皇儿,他一高兴,这不就复宠了?
  白禾遽然抬脸,冷声道:谁敢勾引皇上,我便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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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狗头]
  第122章
  你大胆!太后的贴身嬷嬷怒斥。
  太后冲嬷嬷摆手, 气性挺大,口气也大。你是要把这后宫里四妃一嫔和十来个美人全杀了?
  儿臣处置不了皇上已纳进宫的人,但儿臣能让她们见不到皇上。白禾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易如反掌的小事般轻飘飘的, 可他眼里的冷意是认真的。
  太后听乐了:你这样善妒的, 放在王公贵族的后宅里多半落不得好下场。我皇儿可是皇帝,不说佳丽三千, 这三宫六院合该是他的人。以你一人之力, 如何拦得住?就是哀家不说什么, 那前朝大臣也要关心皇嗣的问题,催着皇帝不停纳妃, 继续开枝散叶。
  白禾遥遥望向御花园外后宫鳞次栉比的殿宇, 母后, 后宅深宫里的女子是被困住了的, 她们走不出华美的亭台楼阁、宫墙殿宇。生死富贵皆赖君恩。可这高墙永远困不住它本就不能困住的人。
  太后:?
  太后满头雾水与嬷嬷对视:他在说什么鬼话?
  白禾侧身看着太后, 皇上如日月星辰, 谁也困不住他。我做不到的事, 皇上可以。母后莫要忘了,这宫门是皇上下旨锁的。
  一听到这话太后就脸色发青,心里怄气。
  白禾却趁此威吓警告:当今天下,内有灾祸连连, 百姓流离失所;外有群狼环伺,强敌虎视眈眈。时局世艰,还望母后为皇上守好这个后宫内宅,莫让皇上再为些小事烦心。
  太后冷哼:你这口气像是哀家是什么胡搅蛮缠的老太婆、搅家精一样。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十分乐于看白禾笑话的太后不死心,接着说道:哎,说说你怎么惹皇帝了?倒不是哀家关心你,哀家是不想皇帝伤神劳心。
  白禾自然不可能告诉太后, 有一事母后许是尚不知晓。三殿下聪慧可爱,皇上心喜,今晨已下旨令三殿下搬入寝宫侧殿,留在身边教导。儿臣不便见后妃,请母后代为转告芮嫔。
  他冷冷的勾起唇角道:儿臣定对羿儿视如己出,耐心教养,芮嫔大可宽心。不过小皇子本就课业繁重,皇上又对其寄予厚望,往后便不太能得空到后宫看望她了。教她也不要往寝宫来见三殿下,以免影响殿下学习。
  太后神色复杂,不由地去瞄白禾肚子。
  这什么意思啊?
  这是自己生不了,夺人子啦?
  嬷嬷担忧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这不好吧这岂不是教芮嫔娘娘母子生离,与夺人子嗣何异?
  白禾感受到太后的目光,下意识用手遮挡腹部,随即一愣。
  孩子?
  用孩子能留住陆烬轩么?
  一个与陆烬轩血脉相连的孩子他若能生子,是不是就能
  母后,儿臣告退。白禾不欲多言,行过礼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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